生活趣事

两个第一次

作者:牛泳   发表于:
浏览:8次    字数:4229  电脑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16篇, 月稿:16

  二十二岁的第一次发表

  一天中午,我刚走出公司的大门,手机震了一下,就闯进了《鹿鸣》杂志留用我的小说的消息。

  没过多久,我的小说就刊登在了《鹿鸣》杂志第八期上。又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鹿鸣》杂志的样刊。一切都如风样快。这是我的小说第一次发表。这年我二十二岁。

  在二十二岁之前,我写作已经两年有余了。大学时期,我常常躲在学校的一间阁楼上的小画室里写作。工作后,白天上班,晚上在阳台上写作。像卡夫卡那样。那段时间里,谁也不知我写作的秘密。阳台与父亲的房间一墙之隔,写作的时候,我常常隔着窗户,看到父亲独自在屋里喝闷酒。至今也不知道,父亲在那个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在阳台上写小说的我。但我经常在写累的时候,停下来,默默地望着父亲。望着孤独的父亲。

  子承父业,我也继承了父亲的那份孤独。在我刚断奶时,父母亲就坐着火车离开了鹌鹑街,到大城市去打工。用父亲的话说,那个年代,大城市遍地是钱,有多大力气,就能捡到多少钱。此话不假,短短几年时间里,父亲就大手一挥,在鹌鹑街上买下了第一套房。此后几十年里,又在大城市里买下了第二套房。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让居住在其中的人,距离变得很近。可我却和父亲越行越远。那不是位置上的距离,而是心上的距离。

  父亲在外的漫长岁月里,我就主动给他打过三次电话。第一次是在我上高一的时候。那个时候,网购的风潮,刚刚席卷到鹌鹑街上。我让父亲在网上,给我买了一整套的莫言作品全集。大概十几本。那些书,我一直看到了高三。某次,我在课堂上看到《红高粱家族》的时候,就被当时的班主任抓到并没收了。我非但不怕,还自诩清高,认为这本书能够提升语文成绩。下了课,我就大步流星走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我说,老师,那本书不是杂七杂八的书。她回,那是黄书。我说,那些情节,主要是作者为了塑造人物而故意描写的。她说,那是你应该看的吗?我说,那本书已经改编成电视剧了,电视上还播呢?她说,现在电视剧就爱乱拍!我说,那本书曾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她说,你在教育我吗?教书半辈子啦,倒让小屁孩教育啦。晚上让你家长给我打电话。

  我第二次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电话中,我向父亲告知了这件事,他没有埋怨我什么,就给班主任打了电话;得到的却不是原谅,而是更为强烈的批评和指责。在电话中,父亲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一样,不停地道歉。

  第二天,我就和父亲达成一致,在家复习,备战高考。我扛着书包离开了学校。包里装着课本与小说。

  文学的种子就在那天,埋在了我心里。赌气似的。

  我十八岁那年,由一个少年转变成了男人。鹌鹑街却在那年迎来了拆迁的命运,由一条繁华的街道,变成了一片长满杂草的废墟。

  此后数年,每当夜晚来临,关于那条街上的场景,关于那条街上的回忆,总是孜孜不倦地侵扰着我。让我难以入睡。后来,我就拿起笔,沿着回忆的轨道,写着关于那条街上的故事。父母亲,祖父与祖母,哥哥与表姐们,街坊邻居们,一草一花们,都落在我的小说里。写累了,眼酸了,就心甘情愿睡去了。可写着、写着,我又感到那么的孤独。父母亲已到中年,祖父与祖母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哥哥和表姐们早已结婚生子,街坊邻居们早已各奔东西,在鹌鹑街拆迁后,搬往了县城的各处,一草一花们早已不见了踪迹。仿佛只有我在小说里“较真”,把曾经的回忆翻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看清它的真面目。他们都已远去,把回忆这个让人感到伤怀的东西,丢给了我。写作的几年里,我常常独自到鹌鹑街的旧址上去,站在残砖烂瓦之上,想象它曾经的面貌。

  在写每篇小说的时候,我的思绪都会飞进曾经的鹌鹑街里。在写完每篇小说后,我都会从阳台的黑暗处里望向隔壁的父亲。有很多次,我都想敲响他的门,与他谈论我写小说的事。我想,关于鹌鹑街上的事,他知道的比我多得多。只不过,我用笔写了出来。

  当我的小说被《鹿鸣》留用的那天晚上,我走到了房门前又折返了回来。

  当我的小说被《鹿鸣》刊载在微信公众号的目录上的时候,我敲响了父亲的房门。但没提这事。

  当我收到《鹿鸣》样刊的那天,我捧着沉甸甸的样刊,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在那天晚上,我一鼓作气和父亲聊了很久,烟头满地都是。

  曾经,我像一艘小船,航行在小说的海洋上。我不惧怕风浪,仅仅凭借着对小说的热爱与追求,不问东西地前进着。也不知道有着一个什么样的尽头在等待着我。可小船再怎么坚固,也有把油燃尽的时候。

  恰巧,《鹿鸣》在这时出现了。

  对我而言,《鹿鸣》就像一个立在大海上的加油站,默默地为过路的无名小船提供燃油。

  从《鹿鸣》出发之后,我静下心来,继续每天晚上潜伏在阳台上写作。

  时间来到了今年的六月份,《鹿鸣》将要举办“第二届鹿鸣文学季活动”,要从全国各地邀请多位曾在《鹿鸣》上发表过作品的作家。我觉得自己没资格入选,就把这个消息,抛在了脑后。

  一天傍晚,我蹲在鹌鹑街边喝胡辣汤,一个来自内蒙古包头的电话,闯进了手机里。我的心猛然一颤。

  可能是诈骗电话吧?

  可能是打错了吧?

  可能是打错的诈骗电话吧?

  接通电话,电话那头通知我入选了文学季活动的消息。我激动地跳了起来,把胡辣汤洒了满地。

  当晚,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对于他而言,小说只是一个生活里的小爱好,更别提因为写小说就可以得到什么额外的荣誉与重视。后来,当我把通往内蒙古的车票给父亲看的时候,他才恍然醒悟,相信了这件事。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说个不停,嘱咐我带好厚衣服和身份证件之类的话。

  最后,他说:“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了吧?”

  我说:“是。也是二十三岁以来,出这么远的门。”

  他说:“嗯。路上注意安全,到那边注意气温。其次,低调点。骄傲的时候,就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信心的时候,就想想自己也不比别人差。”

  对于一个热爱小说的人来说,父亲的话就像海明威推崇的“冰山效应”。我非常明白,他那简短的话语下,埋藏着极大的嘱托与爱。

  二十三岁的一次远行

  从鹌鹑街到内蒙古包头,有三千多公里的路程。途经平原、山脉与高原。草原是终点。

  高铁驶进内蒙古的地界后,天就是蓝的了,地就是绿的了。天地被两个美丽的颜色分明着。车上的人,都从疲倦的梦中醒过来,贪婪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抵达包头后,我就受到了《鹿鸣》杂志编辑老师们的热情款待。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双方的内心都蠢蠢欲动着。因为作者与编辑的内心早已在小说里相通了。我们并不陌生,我们早已在作品里见过面了。

  傍晚时分,我与受到邀请而来的作家们,信步走到了《鹿鸣》杂志社的楼下。杂志社的建筑是红色的。奇怪的是,在我印象中,它就是红色的。像一粒闪耀在中国文学里的星火。

  但在第二天参观了包钢之后,我才认识到,包头还是一座工业辉煌的城市。在了解了包钢的历史后,我也才知道,建设包钢的艰辛与不易。包钢的发展壮大也同样反映了我们国家工业发展的光辉历程!

  包头是一座充满魅力的城市。它接纳一切好的事物,工业与草原,小说与诗歌。第三天,我们驱车到达茂旗“诗画草原”采风。路上,落了雨,起了风。小雨润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风把我们的衣襟吹起。也把人的烦恼吹散了。在车上,大家相互谈论着对文学的看法,分享着对小说和诗歌的见解。痛痛快快说上一阵子后,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正是傍晚,从草原上望去,远处有一条公路,公路像一条河流一样,流淌在草原上。过往的车辆像一艘艘航行的船一样,快速驶过。天空上挂着几朵厚重的乌云,总是追随着在草地上吃草的牛羊,飘来又飘去。

  见人来了,就飘到了我们的头上。

  还带来了小雨与凉风。

  晚上,雨下得更大了。吓走了本该出现在天上的星河。我就埋怨起了雨。一位当地牧民却笑着说:“在草原上,很少落雨。每次下雨,那一棵棵小草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从土里冒出头。所以,在草原上,雨就代表着生命与甘露。你们的到来,就给草原带来了生机。”而后,我就在心里祈祷让雨下得更大些吧。

  晚上,我们坐在蒙古包里,谈天说地,畅谈文学,雨落在蒙古包上,滴答作响,让人产生巨大的安全感。

  一直持续到凌晨才散场。返回住所的时候,我与两位青年作家意犹未尽,我们就冒着雨,跑到大草原上,席地而坐。草原上的夜晚是那么黑,只能看到远处的公路上,有微小的车辆灯光在浮游。曾经在写作的道路上时,我们又何尝不像现在面前的这片草原一样寂寥呢。草原的夜晚,黑的是那么寂静,寂静得让我们听到了心里的声音。

  面对着草原,我们把那个声音喊了出来。

  喂,这辈子来一次这个地方就值了。

  喂,我想在草原上打个滚。

  喂,雨,继续下吧。

  返程那天,也落了小雨。车窗外的阴雨景色,一闪而过。还有很多在包头的回忆,一闪而过。当车上的喇叭播放下一站将要抵达天津的时候,我立即从美好的回忆里爬了出来。

  天津这座城市,占据了父亲的前半生。那个时候,父母亲都在天津打工。每逢暑假,祖母就带着哥哥和我,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天津去。而后的一个月里,我们一家人,就蜷缩在一间狭窄的出租房里。但相聚的快乐是无限大的。

  父亲刚到天津的时候,身无分文,为了搞清楚这座大城市,他每天早上,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带着一张城市地图和一大桶水,在大街小巷里不停地转着。每到一个地方后,他就在地图上画一个红圈圈。当我和哥哥第一次去天津的时候,那张地图上已经画满了红圈圈。后来,父亲就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和哥哥,又把那些画着红圈圈的地方逛了一圈。有红圈圈的地方,一定曾有过父亲和我的身影。没人敢想到,十几年后,我写的每篇小说里,也都会有我和父亲的身影。

  车还未到站,我就迫不及待地想与父亲去喝一顿酒,分享这些天在包头丰富的所见所闻。

  我想,这世间肯定有一条隐形的线。它蛰伏在岁月的灰尘之下。当有一天,有人在那头拨动了这条线,这头就有了颤动与回应;把很多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巧妙地关联在了一起。就比如,《鹿鸣》与编辑,在线那头刊发了一位青年的小说,线这头,因为这件事,那位青年就打破了与自己父亲十几年来僵硬的情感,产生了微妙的火花。就比如,长在“达茂旗”草原上的小草,只是在线那头默默地生长,线这头,那位青年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个雨天的晚上,他把自己那颗孤独的心,遗忘在了那片地方。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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