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日记

我与“发小”的苦乐年华

作者:叶茂   发表于:
浏览:0次    字数:3504  手机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5篇, 月稿:26

  “发小”这个称谓,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淡出人们记忆。尤其是年轻人对“发小”的由来更是不知所以。其实,“发小”就是穿开裆裤在一起长大的伙伴,是两小无猜、不离不弃的挚友。我与“发小”的童年、青少年是在江边老屋度过的。老屋外滩不仅是我们成长的摇篮,理想萌芽的沃土,更是儿时追逐、打闹、捉迷藏的天然屏障。

  “发小”乳名叫“木”,名字的来由与生庚八子里缺木有关,是父母所赐。我俩不仅同岁、同姓、同学,还同时拜师鲁班学艺,后又同工同酬,同年走进军营,同在南海舰队某部服役。

  “发小”在家排行老二,兄弟姊妺八人中,他多几分耿直、善良与厚道;他五官端庄,眉宇间灵动的眼眸深邃多情;身材匀称,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从容自若,生就的军人步伐;他乌黑茂密的发丝唯独额前一缕头发格格不入,总是朝前刺着,与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性情形成反差,显得更有个性。

  我俩出生在“大跃进”年代,刚食人间烟火,恰逢三年自然灾害,饥肠辘辘的我们焦虑不安。正长身体需要营养时,庄户人家锅碗里仍是清汤寡水。餐桌上除了炒碗时令蔬菜,最多的是鲊辣胡椒、炒豌豆和坛子里酱菜。“发小”家人口多,劳力少,日子过得更是紧紧巴巴。有道是大人望种田,小孩盼过年,生活的拮据,孩儿心里总是惦记着过年那点事,因为只有过年过节才吃得上肉。其实,人多肉少,也只是打打牙祭。然而,食品丰盈、富足的今天,每天都可吃上肉,却没有过去吃肉的心境,再也找不回过去吃肉的感觉。

  小时候,喜欢用呆滞的目光看农户烟囱冒出懒散的炊烟,闻炊烟里裹挟的烟火味解馋。每遇食欲不振,就会端着饭碗到“发小”家,吃祖母制作的下饭菜——脆皮萝卜干,香辣开胃。“发小”得知我的嗜好后,只要两家饭点同时,准能端着饭碗夹些萝卜干来我家互补菜食。

  为了改善生活,我俩有时也会去湖荒水田捡些田螺、蚌壳,摸些小鱼,蹭些小虾丰富菜碗,补充身体所需营养;还到江心洲掰过芦笋、摘过芦叶、割过蓠蒿,以满足味觉的需要。过去当着野菜充饥的芦笋、蓠蒿,今天却成了老百姓餐桌、宴席上不可或缺的绿色美食,也是在外打拼游子思乡的一个念想。

  我羡慕过城里人享受凭票证供应物资的待遇,过着悠闲自得的生活。而农村人一年忙到头连灶膛里的烧柴都成问题。每逢大风刮过,“发小”就会约我去防浪林扫杨树叶、捡枯树枝,为灶膛添柴加火。每逢霉雨季节,家里没有干柴做饭时,也会踩点红线,到防浪林砍些残枝枯丫应急。这在“帽子”满天飞的年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因生计的窘迫,只能无奈而为之。

  走进静悄的林区,远处传来几声斑鸠的啼鸣声,给原本紧绷的心蒙上一层阴影,幸好与“发小”同在。当篾刀砍在枯丫上发出的声响在林中回荡,显得格外清脆刺耳。每砍一刀,心跳都会随着砍刀的起落而加速,生怕动静过大招来林管员的吆喝与追赶。因做“贼”心虚,稍有风吹草动,或有人走进林子,或有自行车从江堤上经过(那时只有干部才配备自行车)总是吓得胆战心惊,手忙脚乱,下树时不是把衣服挂破,就是把裤裆撕开,或是受些皮肉之苦。每次想起这些充满挑战性的生活场景,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每年春荒,是人畜缺粮断料的时候。人的口粮接济不上还好说,可挨家挨户借点,家大口阔,借粮是人之常情。实在没办法,还可变出花样在锅里添些胡萝卜和苕丝,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但生猪的饲料不可马虎,它们没有人听话。饲料稍不对胃,就会在栅里不停叫唤,用绝食表示抗议,并将饲料拱出食槽,散落满地,以表达不满。 “发小”见状,心烦意燥,想替父母分忧又无从下手,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约我到荒郊野外,沟渠洼地,寻找猪子爱吃的蒲公英、鬼打伞、地米草等野菜。多少可减缓父母压力,同舟共济度过春荒。野菜的生长不可能满足生猪需求。要想去对面水田挖点生猪最爱吃的红花菜,必须经过五亩丘坟茔地。这可是先辈与亡灵的安息之处,无事谁都不愿踏入。当“发小”指着地上一根骨头对我说:“你敢用刀砍它一下吗?”

  说者好玩,听者无知,我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用刀朝骨头砍去。事出有因,谁知蹲下用刀割第一蔸菜时,明明刀口向下,刀刃却割在大拇指上,鲜血淋漓。心想,一把锈迹斑驳的旧刀怎么可能割破指头,不得不让我心存疑虑。还是在地里犁田的老伯为我用烟叶止血包扎后告诉我:“这是根人骨头,你砍它干嘛!”话音刚落,我顿时毛骨悚然,真为自己的莾撞懊恼,更为自己的无知而忏悔!

  要想富,先修路。1972年,我县有了第一条用石头铺垫而成的公路,紧接着有一座连接城区东西两岸的双曲拱桥,总算结束了出行只能走江堤一条路的历史。路桥的建成为老百姓衣食住行提供了快捷之便,但农民收入仍处在低收入线上。“发小”面对自己兄弟姊妹多的实际,对是否初升高犹豫不决。家兄高中在读,如果自己也跟班上,无疑给家里超支额雪上加霜。他没有退路,只有弃学务农,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妹们才是唯一选择。他虽说务农,但并没急于求成下地干活。要想让家里真正脱困,就得有一技之长。要想把日子过宽裕,就得靠手艺吃饭。

  “发小”离开学校后,怀揣对美好生活憧憬,只身去江南拜师学木匠。当他踏上渡江远行的帆船时,泪水在眼角打转,心里如翻滚奔流的江水,久久难以平静。

  一年后,我受“发小”影响,从自己身单力薄,难以适应农村繁重体力劳动实际出发,也加入到拜师学习木匠的行列。

  那些年,木工没有机械辅助,实打实的体力活,纯手工制作,传统卯榫结构。整天不是班门弄斧,就是拉锯刀料。当时还没有锯板机械,制作家俱所需板材都是人工刀锯,此活路非学徒莫属。两人配合,你推我拉,周而复始,来回不停。夏天,赤膊上阵,挥汗如雨;冬天,作坊内热火朝天,锯料声、刨木声、砍斧声,声声入耳,乐此不疲。

  有一次,我在木料上凿眼,因精力分散,不慎将锋利的凿子凿进左大腿,血肉模糊;幸好穿着短裤,我立马用手按住伤口包扎后,“发小”把我送到大队医务室消毒处理。庆幸的是没凿到神经与血管,有惊无险,但至今大腿上还留有伤疤。木匠是门严谨、规范的活路,来不得半点的懈怠与偷工取巧。从选料、锯料,到刨料、画墨、凿眼、下榫再到组装,都要求精益求精,严丝合缝。否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我俩木工技能学成后,除农闲时在生产队修理犁耙、耖滚等农具外,其他时间到县城揽些修修补补的活路,或从事小型基建,或上私人家订制家俱,一时间混得风生水起。虽说那时工价只有三块多钱,除去缴生产队产值,还有剩余。此收入放现在是区区小钱,在当时是一笔可观收入。我俩第一次拿到沉甸甸的钞票,亲自把钱交给父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无以言表。

  我俩自从有了在洪湖辖区内四湖段,高潭口泵站修建浮底闸的经历后,心里敞亮,视野开阔。走出去经风雨、见世面的想法急不可待。既然大学门还关着,可去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学校学习、锻炼。

  1976年冬,我俩青春十八正当时。当兵的愿望如潮水涌上心头,触碰着心扉。报名参军,保卫海疆已是当务之急;经过周折和严格体检与政审后,我俩的从军梦总算如愿以偿。

  记得离开家乡,告别亲眷时。“发小”的舅舅一句寄语,至今记忆犹新:“你们到部队要好好干,力争把水兵帽上加个檐子。”这句话虽简单直接,却意味深长,给在场的我们如同注入强心剂。个个群情激昂,恨不得插上翅膀,早日飞向火热军营。

  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发小”比我幸运,分配到司令部所属无线连,当一名报务兵。我被分到后勤部所属海军农场,后又调到涠洲岛观通站,坚守在南海北部湾最前沿。

  虽说军营、大海让我俩天各一方,却割不断彼此的思念,两颗心贴得更紧;虽说我俩分工不同,环境有别,但肩上扛起的责任相当,军人使命相同。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发小”的聪明才智总算有了用武之地。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中,他出色完成作战值班任务,受到上级表彰,1980年由无线连调到司令部通讯科。凭借他一股工作韧劲,各项技能指标突出,成绩斐然,得到上级首长的赏识,于1980年入党,次年提为少尉排长,终于实现他舅舅寄予“把水兵帽上加一个檐子”的心愿。先后晋升通讯科副科长、科长等职务,军旅27年,上校军衔。后急流勇退,于2004年转业地方,现定居驻地广西北海市。我退伍回地方不久,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一直在基层摸爬滚打。1988年在一次选拔乡镇干部招聘考试与资格政审中,过关斩将,脱颖而出,走上行政工作岗位。

  抚今追昔,感慨万千。人生就是一次拓荒之旅,并不知前方的路有无艰险和不确定性。只要认准目标,不断探索,勇于开拓,定能到达理想的彼岸。如今,我与“发小”远隔万水千山,难得一见。那历尽岁月沧桑凝聚的友情,犹如一坛陈年老酒,封存得越久、越醇、越香。

  2025年5月16日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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