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到这方来,这里的哨兵仍依然。立春之后,农历雨水季节,一个充满阳光的下午,我从重庆鹅岭公园来到长江二路一座大院门口观望,只见着装整洁的哨兵,手握钢枪,高大挺拔,像一座雕塑,笔直的矗立在哨位上,标志着这座大院的神圣与庄严。我久久地凝视着大门上方绚丽的“八一”五角星,眼睛潮湿模糊,曾在这座大院经历的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座大院承载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充满着理想信念和精神情怀,是每一位从这里走出去的将军和官兵心灵的家园和梦中故乡!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大院依稀,岁月不言,却见证了所有的事情。
走进大院。20世纪80年代初,我正在老家陪伴产后的妻子,女儿刚满月不久。一天,突然接到一封来自璧山团队的书信,急忙打开一看,是好友杜勇写来的,信中主要告诉我,他从有关部门获悉,调我到军政治部工作的命令已到团里,让我迅速归队。闻讯后,我告别家人,很快回到部队。没几天,准备到重庆军部报到的时候,父亲突然开着他的大卡车,也从老家跟到了我所在的团队,说是运了一车货到重庆,路过璧山这里。正好,我行李简单,不要团里专门派车了。就这样乘坐父亲的大卡车,从璧山走进了重庆鹅岭山下的军部大院。记得当时来接我的领导在大招转盘停车处,握着我父亲的手说:“欢迎你们!目前,我们正从基层选调一批参过战的优秀干部充实机关,您的儿子被选上,作为父亲,您应感到光荣!”父亲连忙回答:“儿子从小单纯,不会处事,谢谢军队培养!”有时常想,我这一生,母亲送我上学堂,父亲送我到农村,后来又送我去当兵,还在我人生重大转折时,从老家赶来,拉着我的行李,送我走进军部大院内。此时此刻,我心中无比内疚的是,父亲曾多次来重庆,特别是我结婚时,父亲开着大卡车和母亲一道给我送来一套家具,80年代初,真不容易啊!然而,我却没带他们走进重庆一家像样的馆子,让他们好好地吃一顿,写到这里,我再也无法控制,悄悄地流下了眼泪。
书归正传。走进大院后,深感工作的时间多,经常下部队,休闲娱乐的时间少。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年学打麻将,领导知道后,四名同事均被取消当年评功评奖的资格。后来再没敢摸一下麻将,一心一意投入工作。很多周末的时候,办公区内办公室的灯,很晚才熄灭,特别是如遇重大活动,更是连续通宵达旦。有时,老婆会生气地说“你干脆就在办公室去住算了!”。一年时间,总是忙忙碌碌,领导时常带领我们加班写材料,有时搞到第二天天亮,不过,午夜炊事班送来的加班饭很香。第二天照样上班,每天早晨,按作习时间,听军号起床、早操,秋冬6点半;春夏7点半,一天三顿吃食堂,上班时间开会的时间较多,政治教育学习不断,我在大院期间,经历了在职大专两年脱产学习、在职大学三年函授学习,“整党教育”、“三讲教育”、“三项技能培训”等。每年少不了条令条例学习,手枪射击、队列等共同科目训练,年底外出演习。在大院期间,我参加了84.9广元演习;93.9红原演习;2000西昌演习;成都军区基层后勤管理达标暨节约现场会现场的组织与筹备。广元圆坝、阿坝川主寺、西昌邛海以及现场会场景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值得一提的是那时还没有空调,正值重庆火炉天,我在家,吹着风扇,仍大汗淋漓,汗水浸湿了厚厚的稿纸,硬是裸身完成了写材料的任务。那些年,所属部队进行精简整编,参加重庆大溪沟抢险,西藏戒严,老山防御作战的指令,是从大院内发出的。我有幸参加集团军工作组深入到了老山前线,参加军区后勤部工作组到了拉萨戒严部队。虽然时间短暂,但使命光荣,一生难忘。每到周末,大院礼堂前放电影,机关、直属队带领自己的部队,向值班员报告分配就坐位置,部队喊着番号跑步进入指定位置,拉歌的阵势最难忘。记得有一次在礼堂看演出,艾维仁政委亲自指挥,带领大家唱军歌,他那悦耳的普通话颇有磁性,讲话煽动力强,至今,我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90年代全国“跳舞热”热到大院,政治部有关部门专门从重庆市音乐学院,请来四名女老师,教大家跳交谊舞。每到周末,从大院娱乐中心(原后勤部办公大楼)内,飘出轻漫的华尔兹三步、四步舞曲的美妙之声,在大院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吸引着大家。将军带着夫人,成双成对的干部情侣,还有男女士兵走进了舞池,看热闹的家属小孩在旁边围观,比舞者还多。场面十分愉悦、欢快,丰富了大院业余生活。然而好景不长,这样的生活持续不到三年,就因成立装备部,舞池变成办公楼而结束了。
大院像是一座军旅公园,风景秀丽。从庄严的大门走进大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雄伟的雕塑,两名头戴钢盔的军人骑在战马之上,全副武装,英姿勃发,两眼炯炯有神,朝着南方和北方眺望。传说制作这座雕像的匠人,在制作过程中,以时任军长和政委的像貌为原型,随意将军长朝南,政委朝北。结果,雕塑制作落成不久,军长走出大院去了西南成都军区大院;政委走出大院辗转去了西北兰州军区大院。当然,这都是传说罢了,无巧不成书。同时,这座雕塑也为大院增添了文化历史,也许,若干年后,又有新的传说。沿着改造、修墡过的道路朝前走,一路上,时有军人列队经过,到达军门诊部出口止步,向左,可达军人服务社、军区二总站营区和团干集资楼(原通信营营区),也可到达办公区、游泳池、大招待所、圆亭招待所、通信团营区;向右,可达办公区、大礼堂、圆亭招待所;在大招待所处,继续右行,可达大操场、军械、汽车修理所。后勤部机关小车队、军械库、车材库、通信器材库。大院内还有很多曲径通幽的林荫小道,通往你想要去的大院任何一个地方。大道小径两旁、岩壁上、房前屋后各种植物花卉较多,最多的要数黄葛树,它不愧是重庆市的市树,在军营里,伴随一代又一代军人成长,见证了大院的变迁。大院内园林绿化,设施、道路维护,清洁卫生打扫很及时,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绿。一年四季,干干净净,春夏秋冬风景秀丽,像一座城市公园,美不胜收。记得是90年代初,重庆主城区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圆亭、办公楼被大雪覆盖,雪景难得,山舞银蛇,银装素裹,景色迷人,有的官兵纷纷找来相机,留下了珍贵的记忆!每到深秋,银杏树叶掉落时,晴朗的清晨和黄昏时分,大院里霞光万丈,满院金色,令人心旷神怡。我刚到大院时,听一些老点的同志讲,刚解放时,西南局下辖的军事部门或单位曾在此办公,大院里有几处标志性建筑:司令部、政治部、原后勤部办公楼以及所属的几栋处长楼是50年代前苏联援助修建的“斯大林式”建筑,楼层室内都是红色木地板。那年,到俄罗斯旅游看见许多类似的建筑,加深了我的印象。大招待所后面还有一栋灰楼,也是“斯大林式”建筑。我进大院后,就住在灰楼旁的平房内,单间住房,面积10平米左右,最大的优点是门口有一个水龙头小方槽,离灰楼公厕近,用水、用厕较方便。当时,日子清苦,根本没有下馆子的念想,有时能用煤油炉煮一碗猪油面条吃,就很满足了。我最大心愿就是能住上有天然气的宿舍楼,改善洗澡条件,周末的时候可自己弄点好吃的。没想到,很快就如愿以偿了。汽车、军械修理所外面靠近大操场边沿地带是民国时候的阅兵观礼台,蒋委员长曾在此阅过兵。我刚进大院时,阅兵观礼台残垣还在,后来美化大院被拆掉。“丁字楼”和圆亭,是1958年进驻部队之后修建的,传说当时的军长姓“丁”就修了一栋“丁字楼”,如今已成历史。大院内的礼堂,在重庆市小有名气,建筑设计,自然调节,在里面开会冬暖夏凉。当时,在重庆地区也算有一定档次的建筑,重庆政要一些重要会议有时也选在这里召开。时任总书记江泽民曾两次到大院视察,在礼堂前侧接见了团以上干部并合影留念。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从这个大院走出众多将军和官兵,为党和国家做出了卓越贡献。很多我不知道,有一位士兵,印象深刻,比较了解,特别值得一提。冉彪,一名普通士兵,走出大院后,通过自身努力,小有成就,逐步成长为资深新闻人、知名时评人、冉彪评论创始人、CEO重庆市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党课参考》高级编辑。还有很多,如战士摄影家高效文,书法家刘超等,后来他们都提了干,就不一一列举了。1958年驻进大院的部队,文革开始不久走出大院,去了云南,给大院留下一座“丁字楼”和圆亭;后来的部队军改后,也走了,去了四川崇州,给大院留下装饰过的、庄严的营门和雕塑。我是本世纪初走出大院的,听到调离大院的消息后,心情沉重,流露不悦,当时的政委找我谈话做工作,沉默良久,没向组织提任何要求,接受调令,理智转身而去。没过几天,告别战友,坦坦荡荡地走出了、呆了近20年的大院;走出了父亲亲自开着大卡车把我送进的这座大院。我知道这个营盘是铁打的,早晚是要走出去的。从这座大院出来,我去了长江边上、一个小地方的人武部小院,辗转又走进了这个小地方的纪委小院、政协小院。大浪淘沙,从大院走出的将军、不同官阶的干部与士兵,一代又一代,一茬接一茬,有的去了军委、战区、省委、市委以及各种不同的大院,小院,然而,我相信:无论你走多远,飞多高,都一定不会忘记我们曾在这座大院留下过闪光的青春、战斗的足印和情谊,时常会牵挂,军旅之情、大院之情地久天长!
记得那年,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大院内司政后装的部分战友,在鹅岭公园旁相聚联谊,彼此推杯换盏,亲密无间,互相倾诉许多分别后的知心话儿。现仍还居住在团干集资楼的战友谈到一个问题,可能是在军改中,大院内进出的部队在交接某个环节上失误,导致他们一些具体困难一时得不到解决。对此,大家集思广益,并鼓励和宽慰他们,相信党和军队不会忘记你们曾为军队做出的贡献!大院里永远有一支人民军队,与祖国同在,与山城人民同在,与你们同在,共同续写大院光荣历史,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你们是永远留在大院的战友,大院也许就是你们的归宿,也让我们时常想起你们,想起大院!
随退休支部驱车到重庆鹅邻公园过支部生活,抽空从公园出来,站在大院门口,浮想联翩,回家后,在电脑上敲打出以上文字,以表达对那段时光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