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苦楝树安静地长在路边，繁花满枝。身边人声纷扰，可无人驻足。我经过时，却让我不由一窒。那抹紫意，越过层层绿叶，蓦然撞入我的眼帘。
在这个“五一”假期即将结束之时，我和妻子携娃漫步乡间。原是准备去大棚买小番茄的，因被钓虾趣的事吸引而去;本是循着钓虾的喧嚷而去，走近却被路旁边的苦楝花而吸引。
虽然这株苦楝树不高，但深深浅浅的紫色花已经缀满枝头。苦楝的花与其说是一朵一朵的，不如说是一粒一粒的。花的大小如同米粒，娇小玲珑，惹人喜爱。在阳光的照耀下，细小而丰腴。远望，是深深浅浅的紫云;走近，没有了远观时的张扬。可能潜意识里就觉得花无香味，就未探头细嗅。苦楝树的叶子业已繁茂，茂密的叶子衬托着娇小的花朵，分外可爱。
我拿出手机，找寻着蓝天做背景，将它们定格在手机里。遗憾的是拍照水平有限，未能尽显其美。
许是拍照的缘故，大数据监测到了。抖音给我推了有关苦楝花的视频。几个视频看完，对苦楝有了了解。我没有想到的是，苦楝居然可以长成这样一片茂盛的天地。视频中江南的白墙黛瓦，映衬着苦楝花繁密的紫色，乌篷船轻轻滑过石桥，真是一派江南好春光。脑海中不由浮现春风拂过，苦楝花紫色的花雨倾泻而下的场景，落英缤纷，紫雪纷飞。
我一直觉得苦楝的名字不好。自小时候起，我们就会摘苦楝的果子做游戏。那时的我还只知道它叫楝树，觉得这个名字给人一种厚实的感觉。楝树的枝干上满是星星点点，像秤杆一样，以至于我以为秤杆就是用苦楝做的。后来才知道它的学名叫“苦楝”，一个“苦”字便让我莫名生了嫌恶，更不曾留意它竟会开出这般清丽的花。
二十四番花信风，最后一场春花的盛宴，便是苦楝花了。所谓“一信楝花风，一场春事空。”楝花的开放，意味着今年的春光就谢幕了。春自寒梅始，犹有雪压枝;而到楝花开放，风渐渐有了蒸腾的温度，二十四节气歌开始走进了第二行。此时，阳光开始繁盛，植物疯狂拔节。楝花的开放，似乎是给生命展示盛大而开启的序幕。
我觉得楝花无香，也是错误的。原来，楝花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能够驱赶蚊虫。过去，在农村将楝花采摘，给家中的牲畜进行熏染，以避免蚊虫的侵扰。这是我所不知道的，想来也是我们那里的人不知道的。自我有印象起，我们那里是点燃黄蒿，用黄蒿的烟来驱赶蚊虫。如果我们那里知道，家门口那棵苦楝花一定会被采摘，我也不会不知道苦楝居然会开花。
江南多情，苦楝的浪漫也在江南体现得淋漓尽致。江南人家如果生了女儿，就会在家门口种一棵苦楝，悉心照料。待到女儿出嫁，便将苦楝树打制成嫁妆，陪同女儿去婆家，寓意“苦尽甘来”。了解到这个风俗时，我突然觉得苦楝的名字也是能够接受的，这与“女儿红”酒相得益彰。江南人生下女儿时，埋下一坛黄酒，等待女儿出嫁时，取出来和客人一起分享。江南的父亲总是用最朴素的浪漫，送给女儿一份又一份成长的礼物。有这样的父亲，女儿在成长过程中哪里还有“苦”字呢?
苦楝不仅花美，寓意美，苦楝的果子也饱含情感。若在离别时，人们会取出苦楝果子制成手串，寓意“恋恋不舍”，以此寄托不舍之情。我想“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样跨越时空的思念，也会依附在那一颗一颗的如玛瑙般浅黄晶莹的小果子上，成为思念的载体和象征。我们小时候，只知道拿着苦楝果砸人，简直是焚琴煮鹤了。
人世间的美好，都是静待有缘人驻足观赏。想来，我也幸亏没有摘苦楝的花。这么美好的苦楝，若是攀折了花枝，岂不煞了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