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日记

货郎“老席”

作者:王学亮   发表于:
浏览:2次    字数:2756  电脑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25篇, 月稿:25

  我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放学都能遇到走乡串村的货郎“老席”。老席不老,也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细高细高一米七几的个头,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走起路来左腿有点伸不直,一拐一拐的。他骑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后的架子专门进行了改装,又长又宽,两只大大的竹筐一边一个,里面装的满满的,用一块破布盖着,也弄不明白里面有啥宝贝,有几次我们想翻开看看,都被他用手给挡回去了,脸色瞬间就变了,嘴里还嘟囔着,小毛孩子家动手动脚的不招人喜啊!最吸引我们的是两只竹筐上面安放的那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这只笼子里,可算得上“百宝箱”了。里面有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针头线脑不说,最吸引我眼球的是,钓鱼钩、玻璃球、乒乓球、扑克牌,洋茄子(一只带哨的彩色小气球),花生糖,五花八门,样样尽有。钓鱼钩在我们这帮学生中间兜售最快。老席的鱼钩有七八个型号,钓大鱼的,钓小鱼的,钓黑鱼的,钓鲤鱼的,钓鲫鱼的分的很细。那时候,村里的池塘里鱼很多很杂,也好钓。或许是没人喂养的缘故吧,不论用啥鱼饵,鱼很快就来抢着吃,如果有耐性,一上午大大小小能钓好几十条呢!小时候钓鱼根本没有完备的渔具,一根竹竿,一根尼龙线,再加上找点泡沫当鱼漂,挖上一些蚯蚓做鱼饵,就算齐了。然后再提一个脸盆,从池塘里盛些水,安安稳稳的待上半天,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老席有一个使用很久、很特别的拨浪鼓。这只拨浪鼓是有两部分组成的,上面是用黄铜制作的,如同小锣似的,比碗口小两圈,下面是一只小鼓,两个用具大小相差无几。拨浪鼓上面的小铜锣看着有些年代了,上面锈迹斑斑,唯独中间如同一面镜子,十分明亮。上面的小鼓也是如此,鼓边的颜色早早褪去了,上面的铆钉都掉了几颗,摇动起来,音色沉闷,不同上面的小铜锣响的清脆。每次老席只要在学校门口一停留,马上就会被包围的严严实实,手里的零钱全部花光不说,还得央求老席赊几样东西。老席也算仁慈,鱼钩每个学生只能赊两个,乒乓球也只能赊一个,再想要其他的,必须回家拿些破烂来换。每次我们围绕着老席的货郎车,磨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老席的全名,我们谁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仔细问。我们村很大,每次老席来串乡,基本上都是天黑才走。中午饭吃的也很简单,两角葱花油饼,再吃两蒜瓣就算对付了。我小的时候能吃上葱花油饼,生活就相当不错了。那时候,家家户户基本都是玉米面饼子和窝头,大白萝卜弄些大盐粒腌制几天就可以吃了,每天的饭食几乎一样,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次白面馒头,还不是全面粉的,里面掺杂了不少白玉米面,吃起来口感有点硬。我们村中间的大槐树下是货郎老席的歇脚地。他进村之后,一手骑车,一手拿着拨浪鼓,围绕着村先转两圈,到点在小学门口停留下来,最后去老槐树下长时间待在那里,渴了他就会入户讨杯水喝,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让围着他旁边的孩子们回家帮忙倒杯水。老席有一个大大的瓷缸子,上面印着一颗大大的红五星,另一面有伟人毛泽东主席的题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只瓷缸子不知跟随老席多少年了,好多地方的瓷都碰掉了。谁给他倒杯水也不会白受累,老席就会送他一个很小的物件,什么玻璃球啊,花生糖之类的。老席的货箱里玻璃球品种也不少,有花的,白的,黑的、红的,大小相同。他那里也摆放了几个大一点的,如同新疆大枣一般,清澈透亮,看不到一点杂质。-因为玻璃球光滑,小时候我们称它为溜溜蛋,一年四季少不了的游玩项目。这种玩法非常简单,大都是三两个同学为一组,在平摊地段总共挖上六个小洞,五个洞的位置为阵地,远处一个洞为指挥部,谁优先用玻璃球把这五个洞走一遍,再冲向指挥部,从指挥部返回后,本领就比较大。不过在用玻璃球来回滚动的过程中,伙伴互相攻击,互不相让,尽全力把对方的玻璃球撞击的远远地,直到自己顺利闯过各个关口,到达指挥部就算大功告成。这种游戏简单,很受我们儿时游玩的喜爱,老席的玻璃球销量也很大。那时候,我们手里根本没有零花钱,就把家里的旧棉衣、旧水壶用来抵换。老席啥都不嫌弃,照样一一收取。每次他都是到了傍晚,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装的满满的,才离开我们村。

  货郎老席穿戴极不讲究,一年四季都是粗布裤挂。夏天他穿的那条裤子,又肥又大,和他细瘦的身材不成比例。他基本不穿大裤衩子,即使天气再闷再热,他仍旧穿着那条肥裤。或许是因为他那条左腿有残疾的缘故吧。到了冬天,老席大棉袄、大棉裤身上一穿,看起来胖了不少,但是他那细细的脖子,长长的脸庞,黑红的面孔,一直没有改变。冬季的老席头上始终没有离开那顶皮棉帽子,他那顶帽子十分特别,上面的皮毛特别长,是用狐狸尾巴上的毛做的,说是特别暖和。我们放学见到他时,他都会把棉帽子耳朵卷起来,长长的软毛遮住了他的眼眉,细微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慢慢流淌下来。夏天,老席一直戴着那顶发了黄的旧草帽。草帽的边缘几处都有些破烂了,不过他舍不得更换,热了戴在头上,凉快了就把草帽挂在车把上。

  其实,货郎老席乐意常来我们村,他有一个最好的合作伙伴,就是姓张的二大爷。二大爷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姑娘,老大在外当兵,其他的都早早辍学,依靠种地、积肥、拾荒度日。我们村离胜利油田钻井队很近,里面废旧物品不少,他们一家人认准了这么个机会,天天进钻井队里面拾荒,收获颇丰。拾到的废品,都是通过老席回收转卖的。老席每隔十天半月准会来我们村一次,来了以后,他们两人常常联系在一起,二大爷最为了解货郎老席的底细。老席弟兄七个,他排行老三,家有两个姑娘两个儿子,都很年幼,媳妇是一个聋哑人,但是操持家务很有一套,一家人全靠老席走街串巷卖货维持生计。老席的腿是在最小儿子出生入院时,老席赶去送饭,半路被车撞得,左腿粉碎性骨折,右腿脚骨错位,留下了终身残疾。被撞后,当他醒来时,肇事车辆早已逃之夭夭了。那个年代,根本不存在有监控设备,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自认倒霉。老席住了十多个月的院,在家又修养了两年,总算能站起来活动了。老席养病的那两年,家里生活十分艰难,没办法只好把一个姑娘一个儿子送出去寄养。事后,生活多少好转点后,老席便干起了“货郎”这一生意,一干就是八九年。老席靠这一行生活改善了许多,家里也重新修盖了房屋,被寄养的两个孩子,老席又花钱找了回来,一家人总算团聚稳定下来。

  老席很少同别人说起家事,每次见到他,只要那辆自行车上的货物满满的,老席的脸上就如同开了花一样,被赊出去的小物件也都忘了。时间长了,老席对我们村每家每户也都很熟了,谁家缺啥,他下次串乡一准给带来。只要他的拨浪鼓一响,村里人都知道是老席来了,不大功夫,他的货郎车就围满了老人小孩。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那年,货郎老席好久没有来我们村了,一个月,三个月,六个月一直没有见到老席的人影,至于究竟发生了啥事,村里的二大爷也不知道,从此后,货郎老席的拨浪鼓声在我们村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了。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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