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大豆有各自的圆满
红或黄是它们闪烁的目语
方言在这时的吐音最地道
酒是来确认丰收的
场上的版图过于拥挤
一秸一秆曾是救命稻草
辣椒依旧模仿小脚女人的步法
收集杈耙扫帚扬场锨的陋痕
一枚叶子向场院靠了靠
卸下丰收的重量
麻雀的歌唱是致意
也是明亮的感恩
它尊重一份退场的沉重
矗立松针上的誓言把麦苗推了推
新的叶片又开始加重
◎截流
故乡只在此时将全貌给我
一轮圆月是她善于捕捉的道具
冲洗出磨盘小巷与老屋
种在胃里的野菜开始繁茂
灶膛里的油星依旧征服不了它
时断时续的炊烟让辘轳道一声呻吟
摇篮离牛背很近
一把弹弓刚把夏天打乱
小肚皮上的划痕依旧是老师对下水的测试
水车的齿轮紧紧咬住它的链
月光流淌
我正好在此时截流
◎在光阴的缝隙看月亮
时光此时正燃烧一穗高粱
这是丰收最恰当的语言
它的火焰开始亮出褶皱
燎向鬓角的白发
月亮刚好拖住它
曝一只蚂蚁的线路
所有起点都回到原点
青苔老槐树都有藏不住的脸色
独轮车从黑影里走出来
镰刀上的故乡放大如豆灯火
旮旯不避月光
在光阴的缝隙看月亮
一茬茬庄稼早已放弃方言
他们的质地一定还在
光脚板与厚茧皮在老屋窄巷扎下根
只能在墓碑上读出他们的名字
◎风吹故乡
风是手，是我小时候的手
它总是去故乡爬爬老槐树的枝桠
抱抱大柿树越来越粗的腰身
它从一只篮子里掏底
翻腾出春夏秋冬
那些保命的野菜或鲜或干
糊弄住我的胃
它试图赶走衣缝的虱虫
令粪场的苍蝇盯出一棵树的疤痕
吹它让村庄如豆的灯火及早地吹
它吹动碾磙吹动磨盘
吹弯母亲的腰
驴蛋蛋上长的麦多做了供品
吹偏的蜡烛流下滚烫的泪
风是手，是我小时候的手
房檐下掏鸟鸣
漫天星海里追纺车声
雨落池塘，月下响蝉
总让我在夜里睁一只眼竖一只耳
风一直吹
鱼从我的掌纹游来
一朵雪花开出掌心
削尖指甲
在月光里刻下老屋镰刀独轮车
风是我的手
喜欢系死扣
驴蛋蛋羊蛋蛋像一个个木桩
拴牢驴羊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