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儿去懿德牙科复查牙齿,经过南熏大道地铁口,分局门前那棵高大茂密的“神仙树”被修整成另一番模样,不认识了。粗壮的分枝被砍去,树冠少了一多半,像断臂的维纳斯,却无美感;像独臂的大侠杨过,痛惜且坚强,只好对同样表示遗憾的小儿讲:断臂当是只为求生,少一些营养消耗,让树木的根更深地生长,也为抵御春天过后夏日里的雷电和风雨,正所谓,树大招风。
只是从那棵树下经过,再没有了枝条拂过头顶的触碰和抬手一握的那种轻柔,也就少了一份坚定的爱抚,少了一些“神仙树”仙气的庇佑。但又能怎样呢?只能假以时日,待得繁茂如初,再现一低头的温柔。
初来成都,定居温江不久,去到一个地方——高新区神仙树路,一家川酒品牌的推广在市台投放,是我经手的,顺便送发票、追尾款以及去见一见合作三年的商业伙伴。她给我发了定位,驱车一小时到达。路上,我一直在想,“神仙树”是什么树?对植物颇感兴趣的我从未听说过。
那是一种异常繁茂的南方特有的树木,高大、伞状、阔叶,树根暴露于地面,粗砺、强劲。仰望间,有一种顶礼膜拜的虔诚在心头,确实很“神仙树”。
于是,公园、河边、园林、道旁,总会遇见大小不一的“神仙树”,特别是分局门前的那一棵,每有经过,总会注目。看它一年四季里的常绿常新,偶有祈福者系上的红布条,耀眼地悬挂。在它的树荫下,会有行人躲避夏日的骄阳,以及躲避突然而至的骤雨。小儿一岁两个月的时候,正是在“神仙树”的注目下,突然撇开我的手,学会了走路。
其实“神仙树”也有学名,黄桷树、黄葛树、大叶榕。我喜欢称它为大叶榕,大的叶片、大的枝干、大的包容,更喜欢它是“神仙树”,或许与生俱有的关于“神”的敬畏之情吧,“树”,是一种根植于心底的坚定与踏实。
此时初春,成都满目仍是郁郁葱葱,连少见的落叶乔木也开始更换姿容。想起每年四月天,“神仙树”有短暂的木叶尽脱,那是生于成都的巴金先生笔下《春天里的秋天》最真实的注解。初读此书,还在念初小,在爸爸的书箱里翻找到。不明白为什么在春天的明媚里又有秋天的萧瑟。当然,也读不懂所谓的情感叙述,只是疑惑于书名。
如今,每当我在成都的街头,走在四月的“神仙树”下,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若不是骄阳耀目与周遭繁花盛景提醒,岂不是行走在秋天里?顿悟,巴金先生真切的生活体验与神思的生动妙笔,才有如此感伤唯美的意境。
找来从前拍摄的“神仙树”的照片和此时的对比,一树的葱茏肆意地伸展和突兀的孤绝,无挂碍无羁绊,哪一个才是“神仙树”最想要的样子呢?不能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