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桥是与卢沟桥、赵州桥、广济桥共同闻名于世的“中国四大古桥”之一,但它不在河南洛阳,而是在福建泉州。
福建泉州为什么会有洛阳这样一个称呼?传统的说法是这样的:西晋末年,中原战乱不止,大批汉人士族南迁入闽避乱,部分辗转来到泉州万安。这些中原人在万安再造家园,世代繁衍。唐大中年间,宣宗李忱巡游至此,览山川胜概,叹曰:“大类吾洛阳也!”意思是说,“万安这地方,真像朕的东都洛阳啊!”古代皇帝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从此,万安镇更名为洛阳镇,镇西的一条江水也被相应地称为洛阳江。
地理上的洛阳镇南临泉州湾,也是洛阳江的入海口处,海岸线有十多公里长。古时这里的洛阳江入海渡口称为万安渡,人们以木船摆渡往来于洛阳江南北两岸。由于水深浪急,万安渡“每风潮交织,数日不可渡”“沉舟被溺,死者无算”,每年乘船渡河者常常因翻覆而亡者无数,民众无奈地称万安渡为“难安渡”。当时尽管泉州湾帆樯林立,百舸争流,中外商贾汇集,各地货物集散,但万安渡却成了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极大障碍,在万安渡修桥成为许多当地人和商人的迫切愿望。
时间到了北宋,洛阳江入海处建桥的梦想终于变成现实。宋嘉祐三年(1058年)七月,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的蔡襄(1012年-1067年,字君谟)就任泉州。他一上任就顺应民意积极主持修建大桥。为了筹措资金,他和母亲卢氏带头捐款。就这样,在汲取前人的经验教训前提下,创造性地采用新工艺,一座跨江接海的大石桥横空出世。实现心愿的蔡襄为大桥落成设宴庆功,并亲撰《万安桥记》勒石于桥头,把参加建桥者的姓名刻于碑上,却把自己的作用轻描淡写地以“合乐”二字,一笔带过。
900多年后的一个秋日午后,阳光正好,海风吹拂,我来到了泉州,走上了洛阳桥,思绪在恍惚中仿佛穿越了。
漫步洛阳桥上,时光是用来倒流的。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蔡襄带领泉州人奋勇地在海上抛石,一块块石头终于截断流水相互连结形成了整体桥基。桥基建好后,蔡襄又安排在作为桥基的石头上人工养殖牡蛎,让牡蛎的附着能力起到了牢牢的加固作用,增强了石桥的整体稳定性。“养蛎固基”的成果显现后,大桥建设者遂在桥基上立船形桥墩,构造起了类似于现代建筑构造中的“筏型基础”。桥墩建好后,他们又采用了“浮运架梁”的办法,利用水涨船高的原理,将一块块长10多米、重达10余吨的整块石材运输安放两个桥墩之间的恰当位置。如此首创的三大造桥工艺代表了当时中国最先进的造桥技术,无疑是桥梁史的一个创举。特别是“养蛎固基”的方法,被今天的人们誉为生物学与建筑学结合的典范。
漫步洛阳桥上,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遥想当年,洛阳桥的建成联通了大桥两端,让往来行人安全通行,让货物得以畅通无阻,有力促进了古泉州地区的经济繁荣。洛阳桥因此被誉为“海内第一桥”。据有关记载,当时洛阳桥这座跨海大桥诞生时,欧洲尚无跨海石桥,甚至整个中世纪的欧洲都没有出现跨海石桥。如今欧洲现存最古老的跨河长石桥为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维琪奥桥,又称老桥,建成于1345年,比洛阳桥整整晚了286年。
漫步洛阳桥上,万般美景映入眼帘。在近千年的岁月里,洛阳桥任时光荏苒,潮涨潮落,默默驻守在洛阳江畔,成为人文与自然共生的标本。尽管已是光环加身,引无数人景仰,但它依然朴实无华,厚重沉稳。站在桥上,放眼望去,水面开阔,波光粼粼,三两渔舟在微风吹拂下微微荡漾,几片滩涂上红树林枝叶繁茂。不远处,一群海鸟时而低飞盘旋,时而俯冲至水面。远方的洛阳江水奔涌而来,好似一轴缓缓展开的画卷,随时光勾勒出两岸的变迁。
我不由想起了祖籍泉州的诗人余光中曾在诗中写道:“多少人走过了洛阳桥,多少船驶出了泉州湾……”一座洛阳桥,不仅跨越了洛阳江,也跨越了中国造桥历史的悠悠长河。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洛阳大桥,心绪却走进了余光中的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