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四月,牡丹花期正盛,洛阳城挤满着看花人。
从见过如此盛大的牡丹花会。九大色系、一千多个品种、五十万株的牡丹竞相绽放,红似丹霞、黄似金缕、紫似幽潭、白似凌霜,更有绿似翡翠的珍品……每一片花瓣都流光溢彩,将浩大的花园渲染成流动锦缎,让你乱花迷眼、目不暇接。
微风拂过,一束束牡丹宛如一群穿着华服的少女,兴高采烈地走在春天原野上。绽开的花瓣,是青春的笑靥;阵阵花香,是女子幽幽体香。它们拥簇在一起,身姿婀娜、曼妙,仿佛积蓄了一年的精气神,就为了此刻的盛开。
立于花丛前,有点恍惚,生出揽入怀中的欲念,可转念一想,又心生愧意,我这满面风霜倘若真的与花儿来一个亲密接触,花容也会愕然失色。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人与牡丹终究不属于同一个季节,即便倾注再多热情,也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相逢。“我与春风皆过客,谁共明月赴长生?”匆匆而来,匆匆别离,仅此须臾的交汇,挥一挥手,带不走一片花瓣。
有人说,女子需要赞美,花木亦然。洛阳牡丹的绝代风华,或许与这座城里的千万宠爱有关。女为悦己者容,花为悦己者开,花的柔情藏在蕊中,从不负爱花人。你越用心欣赏,细心呵护,它便拼尽全力,以最饱满的花苞,最灿烂的姿态回报。
牡丹富贵典雅,风骨卓然。相传,武则天有一天突发奇想,命宫内百花必须在仲冬某一天开花。百花畏惧皇权,纷纷绽开,独有牡丹坚持本性,拒不从命。武皇帝一怒之下,将长安城里所有的牡丹花连根拔起,贬至遥远的洛阳。未曾想,牡丹远离了宫廷的桎梏,在自由的土地上恣意生长,开得愈加娇艳。这种不逐流、不屈就的气节,虽让它失去帝王之宠爱,却赢得了“独立人间第一香”的美誉,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花中之王。
此刻,我才真正读懂了牡丹的富贵与尊荣。中华文化里,富贵从来不限于物质层面。牡丹之富,在于大气磅礴,坦然从容;而牡丹之贵,在于坚守本心,知进知退,不卑不亢,活得体面又有尊严。唐代诗人刘禹锡在《赏牡丹》中写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短短几句,正是对洛阳牡丹品格最贴切的写真。
凝视牡丹的傲然姿态,忽觉红尘纷扰不过两种力量角力:一是自然定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是权利法则,顺者昌,逆者亡。权力与利益相互纠缠,犹如一张大网,有多少人被困入其中!一些人为攀附权贵、追逐利益,最后沦为欲望的囚徒,权力的附庸。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若能如牡丹一样,不被利益迷失方向,不因权贵动摇初心,保持着生命的尊严与高贵,自然会赢得一份尊重。
离开国花园时,我再次俯身轻抚着花瓣,感受着它不容亵渎的高贵和一份端庄秀美里藏着的倔强。我无意走进牡丹的世界,但牡丹却已走进了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