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立过夏了,说春夜已不合时宜,可我允许自己不合时宜。我允许猫咪趴在我的臂弯里,允许它的小爪子摁着我的胳膊,小脑袋在我的怀里蹭来蹭去,允许它倔强地翘起一条大长腿,允许它获取我的温暖与陪伴的同时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我允许我们把自己囚禁。
一直和这个春天不远不近地疏离着,像隔着纱,借着镜。因为怕她溜走,怕她逝去而不敢靠近。似乎是我不来,她不走,所以躲着她远远地看。又怕相见,又怕别离。
花在窗外次第开放。像看了很多遍的一台戏,按着节目单和出场顺序,踩着锣鼓点儿,潮水一样来,又潮水一样去。看花是花,看花非花。花还是花,大概是人坠进了雾里。
坠进雾里,坠进梦里。这种坠一定是要松了手脚,闭了眼睛,忘了来去。坠不成的时候,就一个人走进夜里。黑夜可以使灯光温暖,使面目模糊,使花儿带上羞怯,使人嗅得到花朵的清芬却又不知来处。
白蔷薇在路灯下开放,夜色与枝叶缠绵在一起,灯光却又照亮花朵的脸颊,勾勒出所有的动人之处,深的愈深,白的愈白。大朵的红色月季高过了墙,墙后隐着橘色的灯火。她们已经在白天热烈地燃烧过,灼灼地烫了人眼,此时在夜幕里敛了光华,美人上了楼,放下了纱帐,却留个动人的倩影在灯影里窈窕。
一切安静,月色溶溶。一缕花香在夜色里穿行,夜晚的树荫要大过白天,今晚的竹丛要高过从前。花圃前,蓝衫客坐过的石凳还在,他摊开书本在石桌上,一页页翻。曾经的疏离恰如其分。又幸好有那层疏离,才有机会慢慢看见隐藏在疏离之下的热忱。他说:那丛花里有一株双色的……
那一丛花在灯影里,在月光下,俯仰生姿。花朵们耳鬓厮磨地亲近着,含情脉脉地彼此注视着,像一群美丽的女孩子,螓首微仰或低垂,梳着饱满的发髻,偏又脖颈细细的。她们是青春的,芬芳的,美好的。她们都静静地不说话,她们是温柔的。让人沉溺在温柔乡里,不想回家。
石墙外的苦楝树散发着幽香,小刺猬把头钻进了墙洞里,圆滚滚的小屁股还露在外面,它一定也觉得这夜晚是安全的,才钻得这么不紧不慢。
大片的芍药开着,开得热闹,让人不知道要看哪一枝,看哪一朵。太挤了,太挤了,挤得几枝花从栅栏里钻了出来。墙上的爬山虎野心勃勃地伸出了无数的“触手”,总试图抓到些什么……
我从一片树荫下走到更深的树荫下,一条小狗嗅了嗅我的脚,那朵半明半暗的白色花朵打动了我的心,今夜,我将为她失眠。臂弯里的猫离开了臂弯,它在夜里瞪着眼睛,我和它说:如果可以,我想在春天里晃荡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