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碎语言往“春”
——辞岁自语
前两年都以梦辞岁，梦中冬、春轮回交替，严冬里孕育着春的萌芽，萌芽生长出新的希望，正所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如果处在遥遥无期的“嗜梦”岁月，这春天还会如期而至吗?“梦”无常，冬、春交替即无常，或许冬不逝去春不再，或许春有百花绽孤寂无人赏，或许……百般渴望今春而又无法预估今春只好碎语言往“春”。
甲辰之“春”记忆尚在，不过它在云南大理——应友人之邀到那里过年。这座历经沧桑的历史文化名城被美誉为“风花雪月城”即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构成了它独特的自然风光。然仅论其中任何一景都不乏单调缺少灵气。如此这风光便无韵无味。花枝婀娜多姿的柔美和梦幻何以离得了春风摇曳;洁白之雪若没有海上明月相伴，它的纯净、清朗岂不是顾影自怜孤寂无趣，“空即无，无即有”又从何而来?莫说亲临，单就想象，这风、花、雪、月互为生出的若即若离的情思，就能让人远离尘嚣而坠入空灵。
不过坠入空灵又未必与尘嚣毫厘无染。沐浴春阳陪俩孙娃在院落中荡漾秋千。别致的庭院，奇异的多肉，栅栏上爬满青藤缀满鲜花;放眼望去，远山苍茫云朵飘逸，近丛郁葱灌木蓬勃。但觉那阵阵呼啸的春风，直让人领教了这“春风”的不一般。何止不一般，抚花弄枝只是它的细作，骤然狂起似刀如刃，刮得人脸面生痛，甚而头皮发麻，赶紧带着俩孙娃，逃之夭夭。只是可惜了这暖暖的春阳!听主人家说，二、三月间是大理的风季。我们恰恰赶上了这季节。于是那如诗如画的“下关风”“上关花”的春光有点变异了，却并非全然无味，毕竟逃离了那整个冬季天空几乎都被“盖子”捂住的蓉城，在这里终见春之天日!
这春之“天日”还有另外一番景象：大理观音庙大年初一盛极一时的香火：庙外，请帖写符的、买香买烛的密密匝匝;庙内，烧香祈福的，求财消灾的络绎不绝，玉案山顶观音阁的敬香者更是排着长龙，阵阵升腾的青烟又不时吞噬如织人流和缓缓移步的“长龙”……看来，那苍山之雪和洱海之月天然浑成的清冷、孤寂、傲然，终究抵不过佛门寺庙此刻的喧闹嘈杂。“空即无，无即有”，这“空”难不能在佛门净地释放尘世间的凡情俗欲?这“有”难不能在灵之空间筑起现世的祭坛?于是随众买了香烛，心中默语，祈福祷告，苍天要是有灵，护佑家人亲朋;苍天要是有灵，让今春迎来明媚阳光，大地复苏，轻风拂面，心神倍爽。但愿这香烛能承载起这些希望。
在大理满目鲜花绽放中盼“春”，而见“春”又不是“春”，这是不是有点矫情?然这悖理之中却道出了，“春”与“花”与“风”的因缘和合只不过是万物皆空的幻象。感“春”而悟，“春”便生出无限，即使在异域也不例外——为了夙愿，稍后跨出国门，前往万里之遥的埃及一游。说来也巧，此时这里也正春光四溢。不过对于习惯了热带沙漠气候的埃及人来说，全然不存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期盼，倒是“茫茫沙漠终见绿洲”才会让他们欣喜若狂。这气候反差甚微产生的对春天的淡泊，却并不等于他们无视春天——信奉伊斯兰教的埃及人，神圣的斋月就在这个季节。此行有幸零距离接触到斋月中的伊斯兰教信徒——年轻的导游们。他(她)在摄氏34、5度高温下，除早晚可以略饮水进素食外，整个白天滴水不饮口食不入，照样带游客辛苦跋涉，口干舌燥地讲解;导游还谈到他们的家庭、亲朋中的信徒，斋月禁欲个个如此。不难想见，这方土地上千千万万信徒，在万物蓬勃的春天是如何竭尽心力地禁欲苦行。他们与自然之道相悖竟是为那般?是感召于“春”之“复活”的神灵呼唤，期许以肉身之苦赎罪孽之灵?还是顿悟“春”之“新生”，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春风化雨，遁于无形，于是坦然，于是笃信?恍然间，这异域斋月的信徒与大理玉案山寺庙持香秉烛祈祷的信众，隔空相融化为“春”之气息，荡漾于天宇之间。
如果说在斋月与“春”的抽象中仍不失“春”之想象，那么沙漠与“春”就完全限制了人的想象。行游沙漠，风来沙飞穿金甲，黄埃蔽天不见日，真是应了那句诗“黄沙碛里本无春”。沙漠之“春”在那里，何以见到“春“，何物又能示“春”?遥望不见寸绿了无花影的茫茫沙海，寻春之念皆茫然，岂止茫然，纯属笑谈。试想100来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沙漠面积就占了94%，仅有的6%要容纳1亿多人口。处在如此高密度的逼仄空间，恐怕现代埃及人对春天的期盼早已化为对空间的渴望。这不，四、千年前五他们的老祖宗就以“生命不死”来拓展空间，在茫茫大漠中筑起“生命的绿洲”——远望那高高矗立云端的座座金字塔，硬是将上千万块重达数顿的石块重重叠叠，精准堆砌无缝粘合，筑起了高达100几十米规模各异的“塔”，为逝去的生命建造起通往天堂的天梯。历经数千载风沙，这些“塔”外形龙颜依旧，连陵墓中的木乃伊，也借助人体解剖和防腐技术的高超技能得以保存。基于宗教却引发文明，将建筑工程、历法天文、数学、测量、医学、宗教、艺术等等推向了人类古文明的巅峰。然而古埃及的老祖宗哪里想得到，他们对“死后世界”和“灵魂永生”的深刻信仰，竟如此这般地与科学融合。这是何等奇妙的“沙漠之春”。
环视胡佛金字塔群，络绎不绝的游客，四处叫卖招揽生意的小贩，载客环塔奔驰的一辆辆马车，领略异域风情的一支支驼队，林林种种，花样翻新。世界各地的游客一年四季川流不息，硬是将这荒寂的沙漠变成了喧嚣闹市。谁能想到，几千年前亡灵的宿地，竟衍生出现世生命的千姿百态。突然悟到：这沙漠中无春亦有春，其暗流潮涌古今交织的生命律动，恰似“春”之新生-复活的生命轮回。秋衰冬竭的天道在这里被“破戒”，于是演绎为埃及的现代神话——靠着几千年前老祖宗的“空间拓展”和“智慧耕耘”，埃及成为了文化蕴藏极为丰富的“大地博物馆”，现代埃及人理所当然充满了“文化自信”，并加速了对古文明的收割——旅游业已成为埃及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导游成为当今埃及年轻人追逐的时髦职业。这就是沙漠之“春”的无限，这就是“沙漠无春却有春”——神眠荒漠，灵拓空间，不见寸绿却人气鼎盛，无有生命却数千载不朽;这就是埃及人对沙漠的情有独钟——谷底墓穴、神庙殿堂、大漠金字塔，鳞次栉比，星罗云布，享誉世界，赐福财源。
古代文明被现代人消费，那么现代文明能否留下足够的蕴含丰富的文明资源，使后代乃至之N后代得以消费?这在逐春溯古论今中寻不到答案，仅有以上点滴之悟，权当吾辈思古人之悠悠，怅春秋之异动的无解之“解”罢。
2025年1月14日
4月30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