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将离草妖娆的思虑

作者:李曼   发表于:
浏览:0次    字数:3081  手机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5篇, 月稿:0

  最早的骑行,我毫无目标,不过是随意的乡村撷取,不做攻略,说走就走,走哪儿算哪儿。不知不觉,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这样骑行了十年。新余的主要村镇,城区近边的,离城较远的,我好像都“骑到”了。

  初次与花田村的邂逅,是在数年前的隆冬。

  冬日,山寒水瘦。满地的野草,呈现出一年之中最让人叹息的黄色。小草失去光泽,变得枯萎,随后衰败,进入无法阻挡的消亡态势。

  南方生长的大部分树木,在一年当中,尚能在毫无遮挡的情形下,经受住风吹日落,顽强地让绿色缓慢退场。一旦进入隆冬,一场雨,一场肃杀的寒风,尤其一场冰雪,便让那些没有分量的叶片在树枝上挂不 住了。叶子纷纷一落,树就扑簌簌骤然瘦了下来,失去葱郁、昂扬的模样, 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挽留不住叶的那些树,高高低低瘦成了寒冬中苍凉、凄婉的风景。

  人在无可奈何之时,在极不情愿当中,被时光拖拽,跌跌撞撞奔向生命的晚景。年龄的趋近黄昏与大自然的冬景交汇时,某些深埋在心底的惆怅,便掩饰不住,不由分说地分泌出感伤的情愫,在眼眸中闪烁。

  那些年,大量青壮年村民在赶往致富的路上,选择离开日日耕作的田垄,挤进城里人倍感喧闹的城市去“淘金”,留下嗷嗷待哺的幼童和垂垂老者,田地荒芜,寂寥之景不禁在村庄上空滑过。

  农田里风浪翻卷。面对恣意疯长的杂草,我的心头掠过来历不明的悲戚。

  我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不谙农事。

  少不更事时,我曾庆幸自己没种过田,没被日头晒伤过,没被水蛭蛰咬过。成年之后,帛书里的注释,山林中的辙痕,让我对土地产生了敬畏。

  进入中年,旅途中忽上忽下的人群,我的思虑中又添了无法名状的紧迫感。

  这个纷繁多彩的世界我还没有看够,我得抓紧时间去了解陌生的事物,尽可能多的知晓寻常巷陌的悲欢离合。

  我每日吃的用的,都直接或间接与“农”有关,它们催生了我对农舍、农具、农人的好奇心,很快就促成了我每周的乡村探访之旅。

  在花田,我向村里步履蹒跚的老者探寻村庄的故事。我以为年岁越长,大脑里储存的乡村故事就越发深厚。能给我清晰讲述曾经旧事的老人,却寥寥无几。无法揆测老屋新宅的起起落落,我与花田之间的陌生结就没法解开。

  那年的花田,是我记忆中一个淡淡的地名,稍不留神,它便被忽略,被遗忘。

  这次去花田,将近中秋。中秋之前的南方很美,树木有绿色,红色,还有逐渐泛黄的稻谷,成片成片地铺展出农人想要的样子。途径的几个村庄,村口都竖起了大石头,上面刻着村庄的名字。

  我离开新余一年多,前后有两三年没往乡下跑了,没想到如今村里村外都亮堂了。

  几名荷锄的老乡告诉我,他们有的是从外地打工回村的,也有外村来花田的。这些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村容村貌发生很大改变。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家家户户的墙面都绘上了各具特色的图画,沥青路通到了家门口。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无不欣慰地说,现在好啊,条条大路通北京。她将“条条大路 通罗马”说成了“条条大路通北京”,我没有纠正她。问她是否去过北京,她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走出过新余,更别说上北京了。

  我想,一些“误读”“误解”,对于一 个足不出户、上了年龄的农人来讲,无伤大雅,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权且允许它们存在吧。也是,今日农村的变化与罗马无关,与北京有密切的关系。北京,老乡不曾抵达,那条心灵的通道却让她早已抵达,早已神往。

  小村名为“花田”,是否有与花相关的故事?

  老乡说,是啊,花田村自古以来就种植了大面积的芍药。

  芍药不是在河北、河南一带生长的吗?我问老乡。

  老乡不能向我详细说明芍药因何在花田种植了几百年,看了看我,反问了一个令我奇怪的问题:你来花田,不带水桶来打水吗?她说,芍药地旁边有一口古井叫洗花井,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都会带桶来打水。我顺着老乡指示的方向去看古井,路上遇到一名女环卫工。环卫工也是村里的村民,看上去和我年龄差不多,她的黑发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束没受过染发剂侵蚀的烦恼丝,近看偶尔有几根白发,并不影响她整个发质,这令已然被秋霜占领了置高地的我很是羡慕。她乐了,说自己已经六十,比我大几岁。她的母亲直到九十六岁去世,也是一头黑发,村里上年纪的村民很多不染发,都是黑发,不奇怪。是啊,我想起刚才那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也没多少白发。这是什么原因呢?

  在村庄南面山脚下,我找到了洗花井,不少人正排队打水,有开小车来的,有骑摩托车来的。既有邻村的村民,也有新余城区的市民。只可惜不是芍药花开的季节,不然花中有井,井在花中,那该是一幅自然天成的田园美景图。

  据说,花井相伴,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有数百年的历史。

  进村访祠堂,是我这些年行走乡村集纳的经验。一个村庄的兴衰起落,多多少少能在祠堂中找到概括性的答案。果不其然,有文字记载,花田原名“画溪”,村里人都姓廖。据《左传·昭公二九年》及《风俗通》等史料记载,颛顼的后裔廖叔安系河南省濮阳市人,为廖氏的始祖。当时名士、彭泽县令变廖凝系廖氏89 世。贞明六年,廖凝辞官后,隐居衡山南岳峰下,改号南岳先生。公元951年,楚被南唐攻灭之后,凝公知其将亡,带着子孙又迁居新喻嵩山罗湖(今新余市罗坊镇),并把种植芍药的技术也带到了新余。在罗湖,廖氏后代的繁衍渐渐出现了分支。第五代孙安仁公由罗湖迁至魁步村(即新余天工大桥桥北面桥墩上,下游100米左右,靠袁河岸边),安居繁殖八百余年。因一次洪灾,全村涨水崩塌,无奈之下迁往袁河对岸,改名画溪村。画溪人勤劳勇敢,吃苦耐劳,村前村后直至漫山遍野均种满了芍药。到了春天,芍药花开,花海荡漾,简直美如天境。“广陵芍药最繁华,何事田中亦种花。祇愿人工勤灌溉,长留金带在吾家。” 种植芍药,成了画溪的支柱产业。每到四五月,村民会把采摘下来的芍药,放在离村庄不远的一口水井旁清洗,再晾干做成药材。井水清澈甘甜,后经检测,水质达到国家饮用水标准,洗花井因此名扬乡里乡外。洗花井不仅是老百姓清洗芍药的地方,更是村里重要的农田水利灌溉设施。为此,1846年,画溪更名为花田。

  芍药,又称“将离草”,被人们誉为“花仙”和“花相”,是“六大名花”之一,为 “五月花神”。芍药花容绰约,千姿百媚, 自古就是爱情之花,是古代男女相赠的花朵。芍药还系多年草本植物,可做药用,有散瘀通络、柔肝止痛、美容等功效。莫非花田村村民良好的发质与芍药有关?我不得而知。

  花田不仅有祠堂,而且有礼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居然还有书院、村史馆。这是我漫步花田的意外收获——收获还不仅仅囿于此。原来画溪有“八景”,即“古井洗花”“平洲栽蔗”“书潭夜月”“佛岭晴 岚”“鹤巢松岭”“鲤跃莲塘”“狮岩暮鼓”“龙寺晓钟”,每一景都赋予这个小村丰厚的人文内涵。

  “画溪八景”是花田的底色,吸引了大量飞禽走兽栖息于此。花田村森林资源丰富,有良好的生态环境,植有松树、樟树等大量乔木,高产油茶也是花田村的主导特色产业。

  我从村庄南面的森林公园走出来,遇到一名年近50 岁的中年男子正怡然垂钓。他是本村村民,在新余城区打工。上世纪九十年代,他曾南下深圳务工。后来父母年纪大了,他便回到新余。他说,在新余打工虽然收入不高,但离家近,一溜烟就到家了。我问他的孩子也会经常回乡下吗?他说很少,孩子是在城里出生长大的,没在村头的泥巴地里打过滚,对农村没感情。是啊,往往童年在哪儿,思念就在哪儿。

  如今的花田,素朴、宁静、整洁。在村里行走的,大部分却仍是年迈的老者。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少人回归,以怎样的方式丰富、生动乡村的表情,我想这是重要的,也是将离草妖娆的思虑。

【审核人:雨祺】

99Ai聊天   收藏   加好友   海报   42分享
点赞(0)
打赏
标签:

发布者资料

热门文章

心情散文

查看更多心情散文
首页
栏目
搜索
会员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