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我取的。现在大家都这么叫,可见取得不错。
首先说“魏大帅”中的“大”。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宽胸脯,将军肚,魁梧的肩膀上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如此身形,当然担得起“大”字。再加上他为人处世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不计较,不纠结,度量大,所以冠以“大”字毫不为过。至于“帅”嘛,看你怎么看,如果以契丹人的审美观来看,应该算得上。方脸,阔嘴,豹子眼,眼白多,眼仁少,看什么都给人感觉“目露凶光”,笑起来也让人感觉肚里憋着坏水。杨老汉曾这样描绘他:这个“契丹人”,披件羊皮毡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持一把弯月刀,目露凶光,唰唰唰挥舞着刀飞奔而来。突然,他一伸手,捞起一个美女,扔在马背上,哒哒哒就不见了踪影,只见尘土飞扬……
我们哈哈大笑,魏大帅也笑,笑中透着点儿扬扬自得。
叫他“大帅”还有一层意思。他是报社副刊部主任,拥有千人的作者和万人的读者,这两支队伍中,有名家大咖,有骨干作者,还有很多粉丝,尤以红粉为多,这些红粉逐渐被他发展为“表妹”“表侄女”。每期,他主办的“文化周刊”帅旗一打出,立即有众多作者纷至沓来,而他自己也身先士卒——撰写卷首语。在他的率领下,将士们奋勇争先,最后凯旋,赢得众人赞赏、转发、分享。如果说这是当副刊部主任所必备的能力的话,那么关键时刻的紧急作战,则能分出能力高下了。每年高考,语文上午刚考完,傍晚,一版高考作文下水文就上了报。试想,没有高超的运筹帷幄、调兵遣将的能力,没有强大的作者资源和对这些资源的了如指掌,是断不能完成的吧?
我转发朋友圈时,注上一句“《安庆日报》《安庆晚报》的副刊质量一点儿不比省报差”。可人大帅不领情,揶揄道:“不要拿我们跟省报比!”这般牛哄哄,是因为在全国媒体表彰会上,他主办的副刊被列为“四小天鹅”之一,人家有底气“牛”呢!
大帅的“牛”还表现在喝酒上。他酒量大,据说八两不倒,喝得也豪爽。重要的是,他在酒席上爱说笑话,常妙语连珠,把我们逗得腮帮子都笑疼了。无论他如何嬉笑怒骂,大家都开心。他称八十多高龄的石楠先生为“小姑娘”,称美女摄影师为“小老太”,还敲诈杨老汉掏腰包,讹诈刘大毛拿出珍藏多年的茅台,诓骗纪胖子请客吃饭,吃掉王渔夫起早摸黑钓的鲜鱼。末了,他还发朋友圈损他们。但这些人不但不生气,还个个眉开眼笑。
他组织《安庆日报》《安庆晚报》副刊作者线下活动,通知一发,个个放下手里的活儿,乐颠颠地赶来。五六十人,无关乎身份、年龄、地域,却因了两报副刊——魏大帅主办的副刊,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熙攘一片,喜乐祥和。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每个人、每个人的作品及特点,甚至获得过某某奖。饭毕,他会注意到谁落单了,哪一桌没凑成牌桌。人人都感到被重视、受尊重,因而大家都很开心,说,别看他大剌剌一个人,其实心很细。
深以为然。一次,我的一篇文章投稿给他,他编辑好后,把电子稿发给我。我当时没看出什么,还夸他编得好(这是发自内心的,但凡我自己比较在乎或满意的作品,都要先发给他,借着投稿让他把个关,完善一下)。但后来,我发现有一词用得不妥当。其时已六点多,我知道他肯定下班了,也知道稿件已发到印刷部,明天就出报了。但我这“完美主义”的怪癖作祟,还是忍不住发了信息给他。结果,就为这一个词,大冬天的,已坐公交车回到家的他,放下手中的锅铲,又顶着寒风再坐公交车赶回单位改过来了。当时,我感动得恨不得腋下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敬他一杯酒。
随着交往的深入,我越发觉得他身上有股魏晋名士的品性——外表粗犷不羁,内里重感情、讲义气。他的好友旷哥去世多年了,他专程去旷哥老家看望旷哥的老母亲,临别时塞给老人家两千块钱。据说,出门后,他那双“目露凶光”的豹眼还有点红。哭了吗?怎么会!他死活不承认:“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会像娘们儿似的哭!”这事我不在现场,没法考证真伪,但他把别人弄哭了,我倒亲眼见过。
我们给骨干教师培训,请他讲一讲阅读与写作。他脱稿站着讲,连PPT都不看,讲民国大师,讲自己曾经的从教经历,讲有趣的课堂,讲文化与教育情怀,时而旁征博引,时而现身说法。全场鸦雀无声,大家被深深吸引了。那时的他,多像一位大学教授,儒雅、温润、博学。互动环节中,一位老师眼含热泪地谈了自己的听后感,说着说着,竟哽咽了,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我知道,魏大帅的讲座触及了老师们的灵魂。
其实,读他的文章更能触及灵魂。在他的《成都的温度》里,他得知远在成都的贵哥出事了,想冷静下来,“把手头四个版面看完,把下周一的版面做好,以便随时可以动身去成都。可睁大眼睛盯着纸上的一个个字,脑子里却还是他的影子,耳畔是他爽朗的笑声”。饭毕,他一个人,沿着湖畔,“慢慢地走,突然泪水汪洋恣肆,汩汩而出”。
他终于承认:“这些年,我好像更容易流泪,听到天真烂漫的童声合唱,会流泪;看到衣衫破旧的人用枯瘦的双手向捐款箱里投钱,会流泪;看到那些一脸稚气的军人满身污泥,双眼布满血丝,仍在抢险救灾现场鏖战,会流泪;听侗族、藏族同胞纵情歌唱,他们的幸福、忘我和纯情,亦会拨动我的泪腺……我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掩饰自己,而是任泪水滑落——为美好而流泪,有什么必要掩饰呢?”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愈发活得真实,卸下了面具,坦露出刚硬的外表包裹着的一颗无比柔软的心。
魏大帅跟几位友人相约,坐了十四个小时的动车,去成都送贵哥最后一程。
那是一场难忘之旅,他被深深感动。他说:“那是一群人对一个人的怀念、敬重,那也是一座城市对一个人的怀念、敬重。我想到了一个词:情真意切。”
魏大帅自己又何尝不是情真意切之人呢?因为情真意切,他为童年生活的大司村写了一本书,外婆、玩伴、表兄弟、乡亲……一个个在他情真意切的回忆中生动呈现。也因为情真意切,这本书感动了千千万万人,掀起了一股阅读分享的热潮,成为2023年度畅销书。书名叫《村庄令》。
对了,魏大帅真名叫魏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