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散文

刘玉庆:父亲

作者:刘玉庆   发表于:
浏览:26次    字数:3372  手机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31篇, 月稿:31

  1920年4月,父亲出生在太行山区一个贫寒家庭,祖父早殒,他与奶奶相依为命。九岁就给人家干活,只为吃一口饭……

  一辈子和土地难舍难分,一辈子与镢头、铁锹,扁担、笸篮……朝夕相处,把一生的时间,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土地上。心里只有儿女,为了儿女,慷慨给予。从不在意自己,勤俭节约,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脚步力量厚实,挑着生活的担子不停地奔跑,执着向前。我的父亲刘永福,他的身后,是我跟随的步伐和无尽的敬仰。

  1987年10月24日,我在帕米尔边关收到母亲发去父亲去世的电报时,犹如晴天霹雳,风迷雪凄,那一年他才68岁。

  舍得出力,办事牢靠

  父亲是一个纯粹的农民,为了种好庄稼干好农活不怕吃苦不怕费力。在苦水里泡大,心灵手巧的父亲学会了所有的农活。他所经历的时期分门别类多种多样的农活,一切都依赖人力。干净、轻松的农活争着干,脏、累、苦、重活,很多时间存在不好派工的现象。生产队里的干部知道父亲干活不挑不拣不偷机耍滑,干什么活都行,多半时间都会把那些打圪针、担茅粪、挑沤肥的活派给父亲。知道父亲干活实在,能独当一面,牢靠妥当,也总会把点种玉米捏籽、挎粪,翻圈等农活让父亲干。

  谷子(小米)是北方地区主要农作物,谷子种植工序精细。谷种随着牲口拉动和耧手的摇晃埋入地里,为均匀覆土防止水分蒸发,必须由人工拉动一个专制的双石磙轮碾压。这个专用工具叫砘,宁愿拉车,不愿拉砘,这项又苦又累的活人们都躲闪不及。在生产队里的十几年,父亲好像就是拉砘的专业户,年年种谷年年拉。

  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实在人。当生产队长时,是村里起得最早的一个,在村头上喊一声“上地了”或“到XX坡(沟)走了”。他自己就先到地里干起来了。锄地时他走在前面,收秋挑庄稼他挑得最多还是走在前面。他说过,他从来没有训过人,都是和大家一块干。没有上过学,没有读写能力的父亲不会说,“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到;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的话,但是他在实际当中做到了。

  他在生产队里干活实打实,帮助老少爷们更是心贴心。五六七十年代村里的乡亲们,整套家整个院修建的人家不多,多半是加圈一孔窑洞,加盖一间房屋,窑洞室内重新抹泥等修建工程。施工时,都是选几个大工,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来帮忙,一般都没有报酬。只要村里人家修建,父亲都会主动去帮助干活并揽起最累的“和泥”的活,别小看和泥这道工序,它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干的活,懒汉和稀泥,懒人干不成,特别是抹窑和上瓦,和泥极为关键,和泥也叫捣泥,必须和得不稠不稀,麦秸、麦糠(麻刀)不多不少适当均匀。达不到规范,影响质量,加上师傅不好干,主家不满意。和泥这道工序既是力气活,又是技术活,修家盖屋,选好大工是关键,也必须选好和泥的人。

  打墓是当地的殡葬工程,即为去世的人掘墓。五六七十年代,因为经济条件原因,一般是在平地上先按照棺材的长宽尺寸下挖5尺6寸,再按照棺材的长宽高尺寸纵向掏进6尺4寸。打墓,既是技术活,又是力气活。打大了费工费力,容易坍塌,又绝对不能打小了,因为下葬时讲究一次进入,不能出现反复进出的现象,必须按照规格尺寸一次成功。未婚和结婚未满三年的人都忌讳干这种活,一些年轻人也都不愿干,年龄大的人又干不动。侧身躺下,小幅度作业,一点一点掘进,容易疲劳,只能休息一会干一会,不出几身汗,不到精疲力竭,挖不出一座墓来。每次筋疲力尽的父亲回到家里时,母亲总会心痛地嗔怪他“只会干活,只会吃苦……”说多了父亲就是一句话“活总得有人干,谁都不干行吗?”那些年,干这样的工程没有任何酬劳,好的人家最多管一日三顿饭,乡里乡亲,都是义务工。几十年时间里,父亲给村里去世的人打了多少墓,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关心儿女,无微不至

  三个姐姐,二个妹妹,一个弟弟,姐弟七人,父亲一样地疼爱。过去,农村里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严重,但父亲从来没有亲疏之分,有了好吃的一样分着吃。总是教育我们互相爱护,团结一起,有了困难共同克服。

  我刚记事时,有好几个冬天,父亲在村里的小煤窑挖煤,他每天在坑下用煤矸胶泥捏几个小狗小牛等小动物放在饭盒里,带回来给我们玩,让我们的童年生活增加了许多欢乐。

  生产队派他到城里搞副业,十几天改善一次伙食,就是吃一顿白面。一人3个馒头一碗菜,有时候他把菜吃了,最多吃一个馒头,很多时候他只吃那一碗菜,吃点剩窝窝头。把3个馒头都捎回来给我们吃。

  村里有一支锣鼓乐队,父亲曾是其中一员。上下邻村有人去世了,安葬时要来请乐队为故去的人奏乐送行。事毕,主家要给所有吹响器的人赠送几个馒头,拿回家里,他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全给我们吃。无论他在哪里弄到点什么好吃的东西,他总是留给我们,哪怕是一片瓜或是一个杏子、桃子,他都要带回家来。

  大姐二十六岁时,姐夫在村办煤矿上班因坑下塌方事故高位截瘫,父亲时刻牵挂着大姐并要求我们力所能及帮助她。生产队分了粮菜,自留地里种的粮菜,再后来自家地里收获的粮菜,都要给大姐家里送上一些。到大姐所在的村里吹响器挣几个馒头,父亲都要去大姐家给大姐留几个。父亲去世的头年秋后,他身体有了明显不适,还给大姐送去了芦苇编织的用于存放粮食的囤条。他给大姐说:“走路腿上一点劲都没有,可不像从前了。”

  不管是男是女都让好好上学,能上到哪里,就供到哪里,多苦、多累、农活多忙,也不让我们耽误上学。婚姻方面,尊重支持姐妹们各自的选择,从未提出过要多少彩礼什么的要求。我高中毕业那年,父亲支持我参军入伍。

  精打细算,节俭成性

  父亲吃饭穿衣、日常开销,能省则省,从不多花一分钱。衣服内外总共没有几件,经常是脱下来洗洗再穿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多,囫囵的衣服没有几件。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点没错。那一年,他手术过后我回去看他,给他照相时,他愿意照一张戴帽子的像,竟然找不到一顶不破的帽子。父亲干活时舍不得带手套,夏季到地里干活,总是把鞋子放到一边,赤足在地里干活。他说是为了干活方便,实际上他是为了节约手套和鞋子。在煤窑下干活时穿的一套窑衣,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破得不能再破了都舍不得扔。抽了一辈子烟,好像家里从来没有为他买过一盒烟。当然我也没有专门给他买过烟,多少年来想起来都感到不好意思。我也说过给他买烟的事,他都当即拒绝,他说纸烟那么贵,我就抽旱烟吧!

  家里来人,拿出香烟招待客人,他自己都舍不得抽一支。客人给他敬烟,他总是拍拍自己的旱烟袋抽自己的旱烟。他总说纸烟没味道不过瘾,其实他是怕多花钱,为了节约,怕浪费。

  小时候,一次我跟随父亲去三十多里的地方卖梨回来,我自己来回空手,只是跟着走,就累得不想走了。何况父亲去时还挑着重担,我知道他肯定也是十分疲惫。但父亲执意要在离家八里地的供销社买咸盐。

  离我家八里地的供销社一斤咸盐一毛四分,离我家一里地的供销社一斤咸盐一毛五分。父亲说,家门口买十五斤咸盐的钱,在这里能买十六斤。为了能多称几斤咸盐,父亲挑着几十斤重的担子,硬是多走了七里路。

  父亲的节俭到了苛刻的程度,母亲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有时想给他做点好吃的,他从来不让,就是做了他也坚决不吃。

  父亲克勤克俭,忘我付出,维系着全家人的生活,滋养着我们的心灵。在父亲的激励下,我在风雪高原部队努力工作二十多年,每每遇到困难和矛盾,我常常会想起父亲的吃苦精神和坚韧品格,总能想方设法解决问题。

  那年,由于长期饥饱劳碌,积劳成疾,一段时间里父亲胃部疼痛难忍,不得不住进医院做了手术,医生的诊断结果父亲得的是胃癌晚期,父亲的身体一向都是很健康的,从来没有这病那病,甚至连感冒都很少,怎么会是癌症?父亲却表现得非常镇定,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安慰母亲和姊妹们。父亲是在他还能走动时,就把他的后事安排妥当,交代清楚,最后安然离开的。

  我终身愧疚的是父亲弥留之际,我因工作原因没有赶回家见他最后一面,没有为父亲送终。内心悲伤,我没有尽到做儿子的孝心……

  父亲虽然平凡普通,但在我眼中是仰望的,了不起的。在他身上体现着责任、勤劳、坚韧,是我心中顶天立地之人。

  父亲的性情和担当,自然陶冶了我的心性;父亲的勤劳质朴,让我学会了做人做事不图名利;父亲一生对土地的眷恋,是激发我守卫边防的心里力量。

  父亲虽然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精神永远是鼓舞我的动力源泉。

【审核人:凌木千雪】

99Ai聊天   收藏   加好友   海报   12分享
点赞(0)
打赏
标签:

发布者资料

热门文章

人物散文

查看更多人物散文
首页
栏目
搜索
会员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