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酷热未消。出城东行,麦野泛黄,小满时节,马上就要收获了。
行十余里,到一小村,过大街,入小巷,至一处院落。四方方,很开阔。院内杂物遍布,大半种了蒜苗、小葱,已至收获。两畦豆角,竹杆作架,长茎环绕,清丽可喜。
爬至二楼平台,两棵白杨,偎墙而立,枝叶繁茂,微微晃动。远处屋舍错落,院外荒地,杂草没漆。
高处有清风来,一扫身上的汗气。湿透的衣服也稍觉舒服一些。
暮色渐起,周边有灯光亮起,还有隐隐音乐声传来。北望屋后麦野,浮着一片黄白。有一三轮从小路而来,车灯晃眼,车上人大声招唤着什么。似乎是在驱赶散养的白鹅。
忽然想,这样的小园,在城市何等珍贵,可这乡下小园,却弃置不顾呢。一院荒草,藏满春光鸟啼。小院盛时,也曾车马喧阗,笑语喧哗。院内筑有灶台,人多时可木柴火,铁锅炖白鹅,也可熬糊涂粥,香浓至极。
又想,若是在这平台上置一方桌,摆小菜啤酒,白杨为友,鹊鸟轻啼,音乐轻放,蒲扇轻摇,仰可观白杨木叶、星斗满天,低首见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可消暑热,去烦忧,自可谓羲皇上人矣。
亲近小村,喜欢它朴实偏僻呆楞沉寂之中的体香。谁能懂一个乡里少年对乡村的眷恋呢。想起了我的老家,黄河滩的小村,也有一方小院,房屋衰老,草木离披,装满了鸟啼和落花。原来总以为麻雀是我们的朋友,客居小院,哪知长大后,麻雀和草木才是真正的主人呢。
它们是乡土最忠实的儿女、最忠诚的卫士,守着一院的风,一院的雨,一院的绿,一院的阳光。
收拾好,离开了小院,街口音乐起处,是村委会,几个妇人在那里跳广场舞。对过人家门口,有两老人在那里闲话纳凉。太阳能路灯亮起,不甚明亮,如若萤火一点,把夜色稀释了好些。
行至大道上,仍不住回望,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小村。
蒲地才俊,少年奋发,不惜心力要出走他乡,可真正到了壮年,又发觉曾经向往的远方,再美也终非吾土,真正最让他牵挂的,还是生养他的黄土地。人的一生,只不过是划了一个圈,千山万水,繁华绮丽,不过过眼云烟而已。
渐入城市,高楼点点,灯火迷离,我挥别了小村,却挥不去少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