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听澜山上的来客

作者:杨永生   发表于:
浏览:6次    字数:8929  电脑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35篇, 月稿:35

  何山亮右手紧握着“二十响”手枪,把身体贴紧在山洞口左侧,小心地露出半个右眼,斜睨向洞内。随即朝洞内喊道:“兄弟,出来吧,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新四军,是咱穷苦人自己的队伍。出来吧。”话音刚落,冷不防“呯!”地一枪,从黑乎乎的洞内射出了一颗子弹,“嗖——!”地一下打飞了何山亮头上的军帽。何山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脑袋一个龟缩:哇呀,我的妈!准头贼准哦!只需往下偏一公分,我这吃饭的家伙就没了。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跟着从洞内冷冰冰甩出了几声“嗡嗡”响:“别他妈的骗人了,你们是几个假扮的,是日本鬼子!有种的进来试试!”“呯呯!”又是两枪——乒乒!子弹头射在洞外的岩石上,迸出了两小朵火星。何山亮心里“咯噔!”一声:这家伙贼厉害了,不可小觑!“注意隐蔽,小心冷枪!”何山亮当机立断地命令其余的两位埋伏的警卫战士。

  1941年6月,恰是中午时分。炎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那山道两旁的杂草小树,蝉声喑哑。十六岁的小王村少年王二小头戴着一顶旧草笠、上身穿一件打着补丁的旧对襟蓝衫、下身穿一条褪了色的黑色旧裤子,满头大汗地从听澜山上挑着一担柴禾顺着原路回村。可刚刚走到村口,他惊诧地发现整个儿村庄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乡亲们的尸体,这边、那边,横七竖八地倒毙在地,到处都是,惨不忍睹。坏了!万恶的日寇来屠村了!可我爹,我娘,我小妹子呢?他顿时脸色煞白,浑身战栗,慌忙把身上的柴担往地下一扔,一边奔跑一边褪下头上的旧草笠扔向身后。当他跨入家门一看:天哪,爹、娘、小妹子都惨死在厅堂上。他忽然感到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火冒金星,整个儿身体瘫倒在了地上。他“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爬近爹的尸体,伸手探一探爹的鼻息,咋?早已断气了?他发疯般转身又爬近小妹子的尸体,一探鼻息,也已断气了。随即又爬到娘的尸体旁边,一把抱起娘,然后探一探她的鼻息,天哪,也已断气了!他搂紧娘的尸体,嚎啕大哭,泪水像断了线一样,“簌簌”地往下流。此际,王二小的心里只有悲哀,只有焦灼,只有煎熬。呜呜呜,我痛苦哇!呜呜呜,我害怕哇!呜呜呜,我好可怜啊!他就这样哭了一阵又一阵。凄惨的哭声引来了五位恰好今早外出而幸免于难的邻居老叔、大妈。他们也是哭啼啼的,将王二小从地上搀拉了起来,再三再四安慰他节哀顺变,并告诉他这是听澜山下日伪巡逻队干的。终于,王二小止住了痛哭。在几位乡邻的帮助下,掩埋了爹娘和小妹子的尸体。继而,他与这几位乡邻一道,将死去的乡亲们的尸体,一一妥善掩埋。当天下午,他挥泪告别了好心的乡邻,发誓要远走他乡拜师学武,再回村为爹娘、小妹子报仇,为死去的全村乡亲们报仇。他独自一人上了听澜山,沿着山里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走进了密林。走啊走啊,他走了两天一夜,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这天黄昏,长途跋涉,又饥又渴的他,在深山里的一处“三清观”前停下了脚步。

  抬望眼,天空一阵鸦鸣。但见云头乌鸦万点,驮着夕阳,掠过松树尖,转眼便消失在已呈棕红色的西天了。平视,但见“三清观”前的平地上,一位面容清廋红润、胡须花白、灰色衣冠,身高约一米七二的老道长,正在练着太极拳。老道长一边练一边嘴里朗声念叨着:

  世人都晓神仙好

  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今何在

  荒冢一堆草没了

  王二小忽而眼前一亮,只见那道长一个“白鹤亮翅”动作,洒脱而豪迈,近旁榆树上的树叶被他发出的气功震荡,纷纷扬扬掉落下八九片树叶。继而来个“高探马”动作,婉转而绵长。那“野马分鬃”式连着“转身搬拦锤”式,柔中有刚,行云流水,脚底下顿时腾起些许尘土。练到末尾,那“掤”、“捋”、“挤”、“按”,“採”、“挒”、“肘”、“靠”的招式,更似风卷残云、虎虎生威!突然,老道长一招“鹞子翻身”朝空中一个翻滚,那样式犹如一个车轮“滴溜溜”的360度转,然后落地,稳稳的一个“金鸡独立”式站立,然后缓缓收式。王二小简直看得呆了,这不是我苦苦寻访的师傅么?赶紧双腿跪下,连连磕头,嘴里喊道:

  “师傅在上,小生这壁厢有礼了。”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那老道长惊讶地问道。

  “小生是莆田平海人,名叫王二小。只因日寇杀我双亲和小妹,屠我全村男女老少,焚我全村房屋。我恨日寇,我要报这血海深仇,请师傅收我为徒吧。”王二小声泪俱下地述说着来由。

  “快快起来,来吧,随老夫进观里谈吧。”听着王二小一家和全村人不幸遭遇的述说,看看眼前这苦孩子一脸恳切的神情,老道长的眼眶潮湿了,随即扶起他说道。

  晚饭后,“三清观”内厅堂上。王二小与观中其余的三位师兄环坐在了老道长身边。老道长姓冉。那冉道长又询问了王二小一些其他的情况后,吩咐王二小第二天清晨起来练功。于是在每一天清晨起床后,冉道长悉心教授王二小“游丝八卦掌”功夫。还教给他用弹弓击落飞鸟,用猎枪瞄准、射击的功夫。王二小不忘深仇,牢记杀寇,刻苦习练。在冉道长的一步一步的教授下,他武艺日进有功。有一天上午,王二小顶着烈日练着、练着,突然感觉累了。他对坐在一旁督练的冉道长说道:

  “师傅,我觉得累极了,想小歇一会儿。”

  “人生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位置了。”冉道长一脸严肃、语重心长地应答道。

  “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地方休息了吗?”王二小不解地问。

  “有,你看对面坡下的那个墓地,外表高大宽阔,里面非常宽敞而且还与世隔绝,那里可以休息。你要不要去呢?孩子,你是个苦大仇深的人,不要忘记你的亲人、全村人是怎么惨死的。你一定要吃得苦中苦。什么叫努力?努力是一件特别需要沉下心来、含苦含泪坚持的事情。”冉道长似乎生气了,语气强硬地回答道。

  “弟子知错了。弟子继续练习不误。”王二小恍然大悟,应答一声,转身继续咬牙坚持苦练。

  秋去冬来,冰缀山河,曾不一瞬,则芳春又笑颜迎人矣。到了第二年的夏至时节,王二小心里惦念着报仇雪恨的事,于是向冉道长提出回一趟家里去看看。冉道长已猜出他的心思,点点头答应了。他随即亲自率领三个弟子,一直送王二小到山脚下。临别时,冉道长语重心长地说:

  “徒儿,此番回去,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动。梦虽遥,追则能达;愿虽艰,持则能遂。但愿你此番回去,所行化坦途,所遇皆良缘。去吧。”

  “弟子谨铭教诲。”王二小泪奔、跪地朝着师傅拜了两拜,起身,告别冉道长等离去。

  魏巍听澜山,北濒大海,南连群峰;山高林密,石奇崖峻。那一座连着一座的峰峦,一直延伸到天边。沿着山道小路往上登,但见道旁树林郁郁葱葱,各种花儿交相映衬,虫、鸟和鸣,四季如春。登上听澜山顶站定,放眼四顾,王二小1.72米的身高,双眼皮的眼睛,笔直的鼻梁,头戴着一顶旧草笠,上身穿一件米黄色对襟薄衫,下身着一条土灰色旧裤,与两年前的他相比,分明已然出落成一个英俊健壮的青年了。海风拂拂而轻呼,可是大海的鼻息么?海浪滚滚而飞沫,可是大海的汗滴么?山脚下的海滩边,此时已停泊着两艘日伪军的巡逻艇,那海滩上,往来着十几、二十个荷枪实弹的日伪军。王二小看着看着,直恨得牙齿咬的“咯蹦”响,巴不得冲了下去,杀光这帮狗强盗!

  1943年7月23日,时任中共福建省委书记的曾镜冰同志,在闽中特委书记黄国璋、特委委员张伯庭的陪同下,先后考察了莆田平原、山区和沿海部分地区。25日下午,曾书记一行人秘密地途经平海石井村附近的一片荷塘。抬眉望,荷塘里荷叶田田,荷花灼灼。曾书记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对其余的同志说:

  “你们看,眼前这片荷花开得红红火火,红得那么鲜艳夺目,那么摄人心魄。”

  “曾书记,前年咱们在冬至节过后,在南平大青山脚下,看到那一片荷田,所看到的是荷田里尽是残枝败叶,一派狼藉的样子。”跟在后头的警卫班班长何山亮应答道。

  “是啊,我当时是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曾书记一边走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

  “呀,山亮,你小子肯定又有精彩呈现、意境不凡的诗作要发表了?朗诵来听听。”黄国璋兴致勃勃地说道。

  “哪里的话?比起你黄书记的水平来,我可差多了。我要多多向您学习求教才是。那我就权当班门弄斧,念念啰?写得不好的地方,敬请首长们多多批评指正。题目是:

  咏残荷

  笃定池塘抗严冬,

  韬光养晦不放松。

  待到炎夏招手唤,

  旭日荷花相映红。”

  话说当天傍晚,王二小在听澜山山腰的崖壁上,惊喜地寻得了一个山石洞。洞口被几丛高可一米的芦苇枝叶遮蔽着,隐蔽得很。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枝叶钻了进去。洞里并不深,光线很暗,洞体上尖下阔,呈不规则的锥形;高约两米,深约两丈,但很干燥,很洁净。他仔细地抚崖摸壁查看:洞后壁并没有出口,也就是说,只有眼前这山洞口是唯一的出入口啰。王二小找准了一个位置,然后在地上铺设了一层厚厚的芦苇枯枝叶,暂且当做床铺。然后他重重地躺在床铺上,随即取过开水壶,拧开壶盖,美美地呷了几口温开水,然后吃了一块随带的“烤红薯”。不一会,就“咻......啪!”“咻......啪!”地打着呼噜声酣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石洞外的树上传来一声又一声清亮的山雀“叽喳”声。鸟声唤醒了酣睡中的王二小。王二小从“床铺”上起来,伸了一下懒腰,踱出了洞外。但觉一阵阵清凉的山岚迎面吹来,拂去了他尚存的睡意。他慢慢走下崖壁,在坡地的杂草、小树间捡拾了一大把枯枝枯草,把它抱回山洞。继而又走到距洞口不远的泉沟沿,灌了满满一水壶泉水提回了山洞。然后他点着了一堆火,烧开了壶中的泉水。他一口“烤红薯”就一口开水地吃得津津有味。吃罢早饭,他心里计划着先去山下侦察一下日伪军巡逻队的宿营地。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小径、踩着露水一步步走下山去。突然,“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啊,救命啊!”的呼救声一声声传了过来。王二小吃惊地抬头一看,发现一百米开外的斜对面山坡上,四个日本兵模样的人,在追逐着一个头披着蓝底白花头巾、臂弯挽着一只小竹篮的年轻山妹子。他赶紧下蹲、躲入道旁的芦苇叶中,透过芦苇叶缝,瞧个究竟。他清楚地看见那山妹子一步一步地被追上、拦住了。其中一个少尉模样的日军军官将她一把拽过来紧紧搂住,嘴里喊着:“花姑娘滴干活,大大滴漂亮哦!”随即将那山妹子摁倒在地,又是强吻又是撕扯她的胸前衬衣。而围观的三个日本士兵,则在旁边肆无忌惮地淫笑着、助威着。那仨身上背着的三八大盖枪口上的刺刀,在骄阳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顿时,王二小怒不可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想:天杀的狗日本,你们侵略我国土,霸占我土地,屠杀我同胞,一年以前,你们残忍地杀害了我父母和妹子,屠杀了我全村乡亲,烧毁了我全村房子。这血债累累,罄竹难书!我正要找你们算账呢,今天却送上门来了。我今儿定要让你们血债血还,有来无回!想到这里,他猫着腰、借着道旁参差披拂的芦苇枝叶为掩护,迅速而隐蔽地飞窜前进。眨眼功夫就窜到距日本兵五米处的芦苇边,悄悄蹲下,觑准了。他突然站起身一个跳跃,整个儿身体顿时像雄鹰展翅般急速飞掠而起,堪堪落在那日军少尉身后,刚立定,“唬”地使出一招游丝八卦掌“力拍石碑”功夫。只听见“叭!”地一声,一掌拍在那日军少尉后脑勺上。那日军少尉后脑勺吃了这一掌,顿时脑壳龟裂,气绝身亡。说时迟,那时快,王二小闪电般地车转身躯,“啪、啪、啪!”三掌准确地拍在其余的三个日军士兵的胸口上,把呆若木鸡、猝不及防的日军士兵们个个击倒在地。然后一个急转身,从倒毙的日军少尉腰间抽出军刀,抡起来,一刀一个,将三个日军士兵“咔、咔、咔!”全给杀死了。

  王二小松了一口气,“当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军刀。他俯身搀起地上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的山妹子,安慰了一句:“妹子,别哭了,赶紧提上竹篮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哦,好的。敢问救命恩人姓啥名谁?”那妹子泪涔涔恳切地请问道。

  “我姓王,名二小。哦,对了,你是什么原因被狗日的追到这里的?”王二小问。

  “我娘家母亲生病卧床,今儿早晨我带了一些滋补品前往平海石井村看望我娘。回来的路上,被这四个日寇盯上、跟踪了。”那妹子一双俏丽的眼里流露着感激的目光,应答道。

  “嗯,明白了。”王二小点点头回答。

  “恩人,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今天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定当命丧这儿。你是一个大好人,大英雄!”说罢,那妹子竖起了大拇指。

  “呀,妹子,快别夸了,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路见不平出手援救是我的本分。好啦,你现在赶紧回去,注意路上安全。”王二小催促道。

  “好的,王二小弟弟,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那妹子告别离去。

  已是晚上8:00,听澜山下的海滨沙滩,皓月当空。二十多个日伪军围坐在一堆燃着的篝火旁。他们一边喝着清酒吃着烤鸡,一边疯狂地笑着、嬉闹着。突然,从不远处山脚芦苇丛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个猫着腰快跑四、五步卧倒,再爬起来快跑五、六步卧倒的蒙面黑衣人。他动如雉兔,静似伏狮,潜到敌人集中摆放枪支弹药的地儿,动作利索地把二十多枚手榴弹全装进随带的大麻袋里。随即极其诡秘地提着沉甸甸的大麻袋,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原来的藏身芦苇中。不一会,那蒙面黑衣人爬到了坡上几棵毛竹里面,停住了。他扯下蒙面黑布片,哦,原来是王二小!此际,王二小心里兴奋得很:今晚,我要用这批手榴弹,炸死沙滩上那些个狗日的,为我父母和妹子,为全村死去的乡亲报仇了!我已计算好了,从脚下起到沙滩那堆篝火,一百五十米距离。我要利用粗竹竿为“弓”,集束手榴弹为“箭”,来射杀他们。想到这里,他抽出腰间的日式手枪,最后检查一遍弹匣里的子弹后,把手枪重又别在腰间。然后站起身来,就两步迈到一棵看中的竹树底下。他双脚一跃跳起,左手攥住那竹树的顶部,然后自然地跳了下来,那竹树杆跟着被拗弯了下来。然后左手紧紧捏着,右手挥起砍刀削去了这竹树的顶部,仅在竹竿的中上部保留了一个竹岔茬,预备安放集束手榴弹用。这样,这支被修理后的粗壮竹竿高可两米。他索性松开手中那竹竿试试,“啪!”地一声反弹出去,坚韧、强劲、有力!他高兴得“呵呵!”笑了两声。男人最得意的时候往往就在于他成功的时候,信不信由你。

  王二小转身走到麻袋边蹲下。他解开麻袋口,将袋内的手榴弹先后全掏了出来,放在地上。数一数,一共二十七枚。他留下二枚,把其余的每五枚扎成一束,一共五束。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却说曾书记一行人从另一条山道登上听澜山坡上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时分。借着微弱的月光,何山亮屁颠屁颠地从队伍后头小跑到曾书记面前,对曾书记说:

  “首长,上面就是二岭亭。同志们走得累了,要不要在亭里休息一会儿?”

  “好吧。”曾书记点点头答应。

  “同志们,加快脚步,登上上面的亭子休息休息。”何山亮往队伍后边跨了两步吩咐着。

  “好咧。”十三位警卫战士压低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该是出手的时候了。王二小左手抓起一束手榴弹,右手攀住那支预备好的坚韧而粗壮的竹竿,拗弯了下来,然后将手榴弹妥妥地安放在那竹岔茬上。接着,他一一拧掉弹盖子,将五条拉线全勾缠在左手食指上。他觑准坡下一百五十米处的沙滩上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随即食指拽掉拉线,右手一撒,“啪!”一声,集束手榴弹顿时被竹竿强劲地弹飞到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掉落在沙滩上日伪军的篝火上,“轰隆!”一声炸开。“啊——!”“妈啊!”惨叫声一片。顿时,七八个日伪军当场毙命。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第四束......,接连掉落篝火旁,轰隆声震天,惨叫声动地。到了第五束将要发射时,王二小把竹竿拗的更弯曲更低,拽掉拉线后,右手又一撒,“呼——!”第五束凌空飞起,又划了一道弧线,堪堪掉落在沙滩滨水边一艘敌巡逻艇上,“轰隆!”一声巨响,敌巡逻艇被炸着了,断为两截,熊熊燃起的火光映照着天空。呵呵,一束手榴弹的威力相当于一包威力巨大的TNT炸药包!一下子四款集束手榴弹集中轰炸在那篝火近旁、另一束轰炸在那敌艇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狼藉的沙滩上,除了还有两个被炸得断掉大腿、毁去胳膊而奄奄一息的日本士兵,与近旁那三两处还在“噼、啵!”作响地燃烧的火光之外,还剩下什么呢?天上的月光,此际似乎在鄙夷地照见着这一片横陈着罪恶累累的敌人尸体而显得疮痍的沙滩,似乎在骄傲地宣示正义的胜利。

  大仇终于得报了。王二小仰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爹,娘,小妹子,全村的乡亲们,我终于为你们报了血仇了,终于可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了!”说罢,他俯身捡起地上两枚剩余的手榴弹,插在腰间,然后握着手枪,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旧路,向栖身的石洞小跑而去。

  却说曾书记一行人正在二岭亭坐着休息,突然听到东南方向的沙滩那边响起了一声又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顿时面面相觑,纷纷站起身来。何山亮警惕地命令警卫战士们保护好首长,并做好战斗准备。曾书记喊一声:

  “山亮,带三名战士快去看看,然后马上回来报告!”

  “是。”何山亮应答一声,照办去了。

  不一会,何山亮带着三名警卫战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说:“首长,是山下沙滩上二十多名日伪军被炸死,两名重伤员似乎在爬动,另外,敌人的一艘巡逻艇被炸毁着火。”

  “是谁干的?”曾书记问。

  “不清楚。”何山亮应答道。

  众人正在犹豫间。突然,发现一个提着手枪的年轻人低着头、步履踉跄地跑了过来,这个年轻人正是王二小。那王二小万万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此刻居然会有人待在亭里。当他跑近亭子,举头一看,透过朦胧的月光,看到了曾书记他们,黑压压的一群人。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刚才偷袭了日伪军,是狗日的搜寻过来要逮捕他哩,急忙扭转身跳上了坡地,拔腿又跑。曾书记等人突然遇到了这种情况,个个都紧张了起来。何山亮迅速地举起手枪瞄准王二小,正要扣动扳机,被反应极快的曾书记制止了。曾书记喝道:

  “枪下留人!不能开枪!”

  “这.....?首长,为什么?”何山亮不解地问,随即放下了枪。

  “你怎么不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个孤身一人的年轻人,极有可能就是今晚偷袭日伪军、制造爆炸事件的人。这样,你马上带两位战士追上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争取抓活的回来。”曾书记严肃地吩咐道。

  “是。”何山亮应答一声,敬了个礼,转身叫上两位警卫战士奋力追上去了。于是,就发生了小说开头的那一幕。

  再说那惊慌不已的王二小,误以为是遇上了日本兵前来报复,于是一路上拼命地奔跑、攀爬,最后跑入了栖身的山洞里躲藏着。何山亮率着那两名警卫战士,紧紧地包围住石洞口。此际,被王二小一枪打飞的军帽恰恰掉落在一米开外的地上。何山亮试着伸出左脚尖,把军帽慢慢儿撩、撩、撩到自己的右脚边,然后俯身下去拿起、重又戴在了头上。战士凌卫强向着他压低声音说:

  “班长,已过去二十分钟了,他不出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老蛇守青蛙’一直僵着。用浓烟来熏他出来吧。”

  “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好!”何山亮听罢恍然大悟,赞同道。

  “哈哈哈,卫强,你这招够毒的了,还不知道人家出来以后会怎么骂你呢。”刘小东笑着应答道。

  “好吧,小东,你赶紧去捡拾些枯枝败叶、枯白杂草过来。”何山亮吩咐道。

  “好咧。”刘小东应答一声,扭转身匍匐着离开,照办去了。

  不一会,刘小东抱回一大捆干草枯枝,悄悄地堆放在洞口。然后点燃起来了。一股滚滚的浓烟冲上洞口,缓缓地滚入洞中。凌卫强见状,脱下外衣当“扇子”,趴在洞口,拼命地往洞里扇扇。那浓烟顿时持续不断地涌进洞中。不一会,只听见洞里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过了三分钟,洞里的王二小终于憋不住了。他被洞中的浓烟呛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不断地咳嗽、打着喷嚏,流着眼泪。最后,乖乖地举着双手从洞里走了出来。

  “把他绑起来!”何山亮命令道。

  “是。”刘小东应答一声,上前用一条麻绳将王二小绑个严严实实。

  “你们不是说新四军是穷人的队伍吗?我是穷人啊,我已经投降了,你们就这样优待俘虏?像话吗?该不会把我给杀了吗?”王二小挣扎着、不甘愿地说。

  “谁说要杀你了?带走!”何山亮命令道。

  “等等,你们真的是新四军?”王二小认真地又问道。

  “那还有假!你还有什么话,等到了曾书记面前再说吧。”刘小东不耐烦地回答。

  “什么?曾书记是——?”王二小不解地又问。

  “他是咱们老百姓的好书记,知道不?他是中共福建省委书记,知道不?”一旁的凌卫强补充了一句。

  “慢,我有话说。我名叫王二小,是个穷人家的子弟。洞里藏着缴获的三支‘三八大盖’,50发子弹,三颗手雷,两枚手榴弹,四条牛皮带。算是我献给亲人新四军的见面礼吧。”王二小坦诚地交代说。

  “卫强,你进洞去,把那些东西全取出来。”何山亮吩咐道。

  “是,班长。”凌卫强应答一声,照办去了。不一会,他仨押着王二小,带着从洞里搜寻出来的弹药物品,返回到曾书记等的面前。

  听着王二小一五一十地述说了详情,曾书记脸上的表情由凝重渐渐变得舒朗起来了。他思考着:从外表上看,眼前这位年轻人善良坦诚、纯朴正直;从他述说的话来看,小王村被焚、父母小妹子被杀,全村人被杀,拜师学艺,路见不平杀死四个日寇并缴获日寇枪支弹药、救下山妹子,最后用集束手榴弹炸死二十多个日伪军,炸毁敌巡逻艇,件件属实,有凭有据。可以断定,眼前这位年轻人是一位苦大仇深的有志气、勇敢坚强的大好人,完全不是心怀不轨的奸细!想到这里,曾书记吩咐山亮给王二小松了绑。曾书记和蔼地对王二小说:

  “好小子,你立了大功了!你这一路上走来,不容易啊!在血与火的考验中,你渐渐成长起来了。”

  “曾书记,我恳求加入您们的队伍,跟着共产党打日本鬼子,打反动派。”王二小诚恳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你先跟着我们走,当我们的向导。半年以后,经组织考核合格,正式参加警卫部队工作。”曾书记和蔼可亲地应答道。

  “是,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王二小激动得热泪盈眶,立正、敬礼、回答。

  “首长,要不要我即刻带上几个战士下山去打扫一下战场?”一旁的张伯庭问。

  “不行。你想啊,刚刚日伪军的巡逻艇被炸、二十几个日伪军被炸死,动静闹得这么大,敌人的援军必定马上就要到了。当务之急,我们要立马撤离,越快越好!”曾书记语重心长地命令道。

  “是!”全体同志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一年的年底,王二小光荣地参加了省委保卫部门的工作,成为何山亮的得力助手。

  【注】参考资料:谢忠伟文章《抗战时期中共福建省委机关在仙游》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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