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老母亲摆一摆他们那个年代,清明节都吃些啥。
母亲说,那些年太穷了,能吃的很少,除了每天去地里看看豌豆胡豆一天天“饱米”(果实酽浆)了,摘来与红苕(多半是细、烂的,不堪作种的)一起箜,有时候沥下一土碗米饭烘在上面,就了不得了,这米饭首先是给家里老人和“劳力”(指男性,他们做的重活)及最小的娃娃吃的。蔬菜,野菜好多都是为了糊口。
这与现在正相反,米饭不再稀罕,野菜、粗粮却成了追捧的食品。
母亲说,清明呢,主要用软钱儿、陈艾来作清明粑。
这天也釆野菜,作“青团”。用麦苗,舂出汁,和面,包上野菜,捏成团,蒸熟,又叫“青麦团”或者“清明团”。常见的陈艾、青蒿或鼠曲草,切碎和面,蒸或油炸,称为“青饼”或“清明粑”。
常见的是软钱儿粑,用软钱儿草加玉米面或小麦面作成。软钱儿草,有的地方叫软萩(qiu),大概“钱儿”的转音类似萩,故名,即鼠曲草,也有叫“清明菜"的,意思就更明显了,只是清明才吃的。
母亲说,老话说的,清明吃软钱儿粑,就把鸟儿的嘴缝上了,今年鸟儿就不会去吃庄稼了。
农村中,耕是大事,点播郑重其事,经佑(护养)庄稼更是大事。
我不知道为啥子叫软钱儿?它在《本草纲目》上有许多别名,像米曲、鼠耳、佛耳草、无心草、香茅、黄蒿、茸母等,说是黄蒿,茎、叶都与蒿类不同。这种春天常见的野菜长着一层白色的短绒,却是软软的,一点也不扎手,植株显得很“肉”,开着黄色的小花。与鼠扯上关系,大概灰白小而略长的叶子上被一层细小的绒毛,貌似老鼠的耳朵吧?平时从没有人想到可以吃,只是在清明节剁碎来作馍馍。
陈艾,其实是新鲜的和陈的艾蒿的统称。蒿有数种,如《诗经》就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的家乡常见的如青蒿、白脸蒿、细苦蒿、艾蒿、洋蒿等,其中青蒿、艾蒿、细苦蒿可入药。细苦蒿好辨认,叶子呈细针状,故名,手去接触有浓厚的药味,是农村常见的治咽喉炎等的草药。白脸蒿,叶子泛白,没有药味,是家畜饲料。洋蒿很常见,长势旺,割了又长,长了又割,没有药味,只是叶子颜色貌似蒿而已,我们小时候就常去割来喂兔子、猪。青蒿和艾蒿刚长岀来时,叶子颜色都差不多,只能从植杆的颜色来分别,不是农村人,很难辨识出。青蒿也有药味,也可以用来作青团。艾蒿就不一样了,它的药用价值更大了。在端阳节,家家户户大门两边都会挂艾蒿和菖蒲,干的才称得上是“陈艾”,而且越陈越好。
母亲说,她们那个年代,小病小痛就吃草草药。有时候,小娃娃突然莫名其妙地哭,怎么诓都不行,也不吃东西,这个情况可能就是肚子痛,去门边扯几片陈艾,放在嘴里嚼烂,再喂到小孩的嘴里,有些苦,一会儿小孩就不哭了。不像现在,讲卫生,泡陈艾水喝。
我的印象中,小时候也喝过陈艾水。就是现在,每年母亲都会摘些艾蒿来切段晒干。
荠菜到处都是,清明节已经老了,开花结籽了,它的像微缩小扇贝样的荚果倒是很奇特,我们过去都不知道还可以吃。
母亲接着说,清明这个时候,七里香正开得繁,要去摘七里香的花,来煎蛋。据说老年人吃了眼睛亮。
我知道,我们房子左边山坡上的那株带刺的七里香,年终月久,已经长成了一大笼,像是蔷薇的叶子,开着小白花,从山崖上垂下来,远远看去,确实有繁花似锦的印象,它散发出阵阵的清香,尤其在夜晚显得特别浓郁。我却不知道,七里香的花还可以明目。
清明节就只有以上几种食物,如果说是特色,也是可以的。
在清明节,耕牛享有特权。作为农耕文明的标志之一,耕牛占有重要的地位。
在清明这天,人家会喂牛粮食,还有鸡蛋、豆类等平时不大喂的好食物,有的还会煮稀饭喂牛。俗语说:“打千骂万,清明一饭”。足见对牛的重视。
耕牛是很辛苦的,不但干着重活,还要受人驱使鞭打,但任劳任怨,牛代表的精神和做出的贡献,始终让农人感激和铭记,清明节让它吃饭也是理所应当的。在农历十月初一,还要给牛戴红花,给牛过生,吃鸡蛋、饭,称为“牛王节”。因清明节就开始耕田育稻秧了,犁地、耖田的重活就会落到牛的身上了。
老母亲说,“清明要明,谷雨要淋”,今年的清明难得应了这句老话,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