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中专,差不多了!母亲对我说。我倔,硬是不答应,我要上高中,考大学。我喜欢读书!我抗争着。母亲无奈,只有点头,父亲默许。
我顺理成章地跨入了县城最好的中学,激动得手心冒汗。我暗暗攥紧拳头,在墙上砸了一气。一定要读出个样。
家里几个哥哥都只小学肄业,早早地扛起了锄头把子。我发狠要将他们少读的书补回来。
母亲心疼我,怕我读愚了。我只要一钻进故纸堆,就不肯出来。经常为书中人物或喜或悲。情感起伏大,她怕有个闪失。
当我背起行囊,离开家去县城读书时,母亲送了好远。临了,叮嘱:能读进去,也能走出来!我狠狠地点了点头:嗯。
当我走远,她还目送着。风起了,路边的杨树莎莎响。我走得更远了,回头还看见母亲在痴痴地望。我心头一热,眼泪下来了。
小时特别渴望上学读书。当有机会时,我可不想错过。父亲没有强迫,母亲没有逼迫。我非常自觉地捧起书本,只要有空。上厕所时带着小人书,放鸭子时捧着小说书,牵牛赶羊时也不忘带诗词歌赋。凡我能借到的书,我都仔细拜读。好词好句还认真摘抄。在我上高中时,家里撂了几大本。
高中是辛苦的。没几个人过得轻松。除了课本学习,还要开点小灶。尽管学习任务繁重,我还要挤出一点时间,读点诗词、小说和散文。我对语文和文学的喜欢,与生俱来。在我很小时,三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本古诗词和一本《战国策》。我大字不识,却有模有样地拿起,翻来翻去。就想弄懂。三哥很高兴,阿弟是读书的料。
读书很有趣。我常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初中时,中国当时的知名作家的书,好多都翻过了。那是三哥借的。翻得虽然潦草,但也颇受益。上作文课时,大为出彩。博得老师夸赞,同学欣羡。
小时没书读,书少得可怜。图书馆里只有几本泛黄落满灰尘的旧书。就是这样,还有很多如饥似渴的眼睛盯着。借书还要走后门,去晚了,就只有空空的书架。
高中时,课外书很少。图书馆只是一个象征性存在。但我喜欢淘书。在县城西门,有几个旧书摊。一到周末,我家都忘记回,非要去淘几本旧书。姚雪垠先生的《李自成》就是在那时淘到的。我读得如醉如痴。后来又淘了《太平天国》,还有几大名著。再后来竟然还淘到了吴敬梓的《儒林外史》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激动不已,兴奋莫名。母亲给我的菜金和生活费基本都用来买书了。每次回去,母亲看我面黄肌瘦,十分心疼。她再三叮呤,要吃好点,别太累。这些事我都瞒着她。我宁愿嚼咸菜,也不能没书读。
我每天六点准时起床,读楹联背辞赋。汉赋唐诗好多都能记住。虽不是过目成诵,但精华的部分还是记得很牢。
后来又读中国戏剧还有书法绘画等等。凡是能借到或买到的书,我都感兴趣。那时激情高涨。真是饥不择食。
书读多了,也学着作诗和对联。倒也像模像样。颇得好评。
大学时,图书馆里的书才真正多了起来。五花八门,眼花缭乱。我读经济,读政治,读历史,读军事,读文化。一天可以不吃饭,但一天不能不读书。读书成为我的一大癖好。没办法,改不了。
我走着读,站着读,躺着读,睡着读。读书随时随地。我还读了二战史。
在大学里,有意读了一些西方哲学。博大精深,不是很懂,还是一往情深。
腹有诗书气自华。书读多了,自有一股书卷气。气质高雅,谈吐不俗。回乡探亲,儿时伙伴说,你的变化很大,变得沉稳自信,变得深沉内敛。我想这都是读书的功劳吧。
工作后,我依然保持读书的习惯。书读多了,自然就想表达。刚好又爱写作。于是就拿起笔杆子,从事创作。写了不少豆腐块,也有些长篇大论。这些东西往往就变成了铅字,出现在报刊杂志上。名字也渐渐被人熟知。
80年代开始,读书成风,求学遍地。家乡六山三水一分田,天地逼仄。田少人多,稀稠不均。唯有读书,才可踏出一条康庄大道。茅檐蓬牖,瓦灶绳床,犹不弃读书;卧薪眠榻,望月怀人,也不肯辍学。童子读书,三更灯火起来早;商贾读书,夜半月沉不厌迟。读书撑起了脊梁,成就了筋骨。心中有书,即为手中有剑,在刀光剑影的江湖中常立不败地。腹里有书,便是掌中握弓,在强手环伺的世界里箭矢每能中的。
书中大义在幽暗处闪着微光。唤醒睡狮,满天星象。灿然河汉,银波流淌。在书剑中磨砺锋芒。一朝出手,自是不同凡响。一管管血脉中奔腾的都是风流豪放,一方方水土里灵气潜滋暗长。在野,耕读时刻不忘;在朝,仁义撒播四方。就是经商也要以文兴邦。有联说:交友当交诤友,读书宜读奇书。那是光明的眼,智慧的泉。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吟咏间,吐纳珠玉声;眉睫前,卷舒风云色。读书即与古人对话,便为今人攀谈。读到兴起时,秋波流转,击节赞叹。微言大义便在胸中潺潺。
我享受着读书之乐,也感激着写作之趣。如果人生少了这两点,我真不知怎么过。一定少了很多情趣。
我趁着春风,撒下了种子。于是秋天收割了硕果和喜悦。有人吞下的却是干瘪和空虚。
我家的墙头伸出了橄榄绿,绿意苍茫,蓬勃葳蕤,生气盎然。我沏了一壶铁观音,坐在藤椅上,慢慢欣赏这水天一色的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