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走读生活都是两点一线,清晨乘早班车到学校,傍晚坐末班车回家。我来不及感受朝霞和黄昏,在车辆班次的轮换中错过了。我家租住在江安桥旁的医院家属区,木板门既不安全也不美观,客厅仅几平方米,摆着一张老沙发和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台旧电视,另一张桌子上则堆放着杂物。
厨房正对着医院,厕所又正对着厨房,这两处的光线和通风都不错。两间卧室位于客厅的拐角处,我住一间,母亲住一间,弟弟则在阳台上铺了一张木床,他在那里度过了青春。除了卧室,所有的地方的光线都很好。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回家写作业时眼睛和大脑都很费力,不懂的地方只能第二天问同学。
母亲早出晚归,在工地上做了一辈子的活。以前是打零工,埋头苦干;现在则指挥塔吊,忙得上蹿下跳,经常需要临时加班。她骑着摩托车穿梭在车流之间,病痛不敢去医院,工地也不准假。岁月让她面色蜡黄,苦涩而坚韧。我和弟弟同校不同级,他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很多时候我们自己做饭吃,医院旁边就是菜市场,我们下楼转悠顺便就买了菜。都江堰的五月,太阳虽然炽热,但天气并不炎热。十字路口的摊贩们守着三轮车,里面都是一些应季水果。
弟弟穿着拖鞋,嘴里叼着老冰棍,怀里抱着土豆,皱着小脸说:“姐,太重了!”我看见三轮车篷下金黄灿烂的枇杷,馋得直流口水。家里不常买水果,附近物价很贵,母亲总是能省则省。我抢过土豆,让弟弟先回家去。
多年前,外婆门前也有一棵枇杷树,树叶硕大浓绿,花型精致,黄白色的花密集地排在树枝上,酸甜的果实盛满了初夏的味道。外婆家的枇杷是椭圆形的,而摊贩的是圆形的,两者虽不同,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吃。兜里只剩两元钱,买一斤都不够。
母亲下班后,我追着她不放:“妈,我想吃枇杷。”她在门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不是还有一个香蕉吗?你和弟弟分着吃。”“可我想吃枇杷。”“吃什么枇杷?快去睡了。”弟弟扯了扯我的衣袖,他见我哭了,急忙去拿纸:“姐,别哭了。”
睡前我收拾校服,发现衣袖短得遮不住秋衣,又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第二天,眼睛肿得像破灯泡。那天回家的公交车很迟,夕阳将最后的温暖赠予每处阴影。我和弟弟推开门,夕阳划开阴暗的客厅,投在圆桌的枇杷上,光线中飘着岁月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