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莴笋正鲜。
妻子嘱咐我下班后买两棵莴笋凉拌吃,不料我加起班来忘了时间,走出单位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我一边骑着车,一边搜寻着路边行人道上的青菜摊——那些大多是城郊附近农民利用房屋拆迁后的零散田地自种的青菜,新鲜又便宜,停车就能买,是我的钟爱。
终于,我在路灯下看到一个正准备收摊的老人,大概70岁,简易的三轮车上躺着几棵似乎发蔫的莴笋。“就三棵啦,都拿走吧,两块钱。”我被老人的淳朴憨厚瞬间征服,扫码付款,然后兴冲冲带着三棵莴笋往家赶。在一个路口等绿灯时,借着路灯,我发现一棵莴笋的外侧叶片上粘着一小块泥巴,像大拇指盖一样大。我用手晃了晃,那泥巴竟然向上方移动起来。我十分诧异,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蜗牛!
算我好运,买菜送蜗牛,有静有动。我想,这只蜗牛应该是从郊区的菜地跟着老人的莴笋进城的,因为它栖身的这几棵莴笋品相差,无人问津,把它也剩下了,直到遇上了晚下班的我。家在郊外,却无端进城,意外看到城里的车水马龙、五颜六色,也算蜗牛一生中的幸运。与我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灯火万家,归人如梭。卖莴笋的老人已经回家了,蜗牛的家是回不去了。蜗牛没有家了,我还有家,何其有幸。想一想,万物生灵,芸芸众生,又有多少本来有家却又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啊?多数漂泊是被动和无奈的,不仅是战火,也不仅是竞争。
在我摇摇晃晃的骑行中,那只蜗牛还在矢志不渝、义无反顾地向上爬着,不大会就已经爬到了莴笋的中部。蜗牛虽慢,慢也是一种风景,美在坚持。萍水相逢,我有义务送给这只带给我诸多思考的勤奋蜗牛一个新家的!
我想了想,小区住宅楼西侧是一大片绿化带,四季常青,定期还会有隐身在绿化丛中的旋转水龙头喷洒清水,土面湿润,应该是蜗牛理想的家了。
停妥自行车,我便带着那几棵莴笋匆匆向蜗牛的新家走去。我刚把载有蜗牛的莴笋叶片掰下,手机突然响起,“到哪里了,咋还没回来啊?”是妻子催我回家吃饭呢。
“我正送蜗牛回家呢!”我如实回答。
“送小牛回家?是你们上次吃饭的小牛吗?”妻子又问。
“不是小牛,是蜗牛。”我笑着更正。
在妻子“蜗牛哪有家”的嗔问声中,我抬起右手,那只蜗牛像乘坐飞艇一样随着莴笋叶片轻轻钻进了绿化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