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拖拉机装着三张床、一面衣柜、锅碗瓢勺以及抖落成腌菜巾似的衣服,爬过那条红石岭在开往县城的砂石路缓慢前行,我的父亲和母亲拖儿带女坐在车斗里就这样告别了家乡,成为了城里人。那一年我正好10岁。
父亲在县城毛泽东思想文化宣传站从事无线电广播工作,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响应国家号召下放乡村支援农业生产,他被组织安排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莲荷公社钟家大队上石生产队。由于他有技术,种田未满半年就被调到莲荷公社从事电影放映工作。母亲也随他来到了故乡下石村小学教书。从故居走到下石小学要走两里多的田埂路,那时没有幼儿园,我从牙牙学语开始就跟随母亲去学堂,要是问我什么时间上的小学一年级,那我是“老童生”,一年级我就跟读了好几回,一直到6岁才正式报了名上学,母亲既是我的衣食人又是我的启蒙者。
儿时这条通往学校的田埂路便是我通向“儿童乐园”的欢快之路。这里的田垄从春天到冬天一年四季都上演着孩子们的童趣、快乐和收获。
春天来了,田野到处是绿茵茵的,红白相间的紫云英挤满了田块,小蜜蜂不知疲倦地来回飞舞。我和伙伴们在这里可以随性地打几个滚也可以拉开架势摔几把跤,简单的快乐可以延至夕阳西下。夏天稻花飘香之际正是蛙壮螺肥之时,领着妹妹卷上裤腿奔走禾间觅拾起田螺,有时还提着长长的竹竿钓青蛙,要是钓上一只大大的虎皮蛙我和妹妹会高兴一整天。最有趣的季节当属秋天,当晚稻进入抽穗期,农人把田间开沟直到水完全放干,准备撒下紫云英时,田里的泥土开始干裂,这时泥鳅钻土会留有出气孔,我们背上背篓结伴而去下田掏泥鳅,这时只要能找到气孔一掏一个准,泥鳅乖乖被擒。一个上午最多者可以掏好几斤,收获是沉甸甸的。冬天来临,农人把稻草堆成蒙古包样,东一个西一个 ,像小山又像是房子。我们大伙游戏期间,开启一个冬季的捉迷藏、叠罗汉、烤红薯的快乐时光。
小时候的故乡虽然没有点上电灯;没有水泥马路;没有幼儿园;没有玩具;没有巧克力,同现在比没有了太多的“没有”。但是,我居住故乡时的童年时光是快乐的,是美好的。
初来乍到县城,一切都是陌生的,也是一切都感到新奇。街上有宽宽的马路;电线杆上的广播声叽叽呱呱响个不停;生疏的面孔一个接着一个穿行;特别是商店的东西琳琅满目,水果糖的香味阵阵飘来,吸引得脚都挪不开……
起初全听父母告诫“在家带弟弟妹妹,别乱走,街上不安全”。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后来秋季新学期开学了,我就读二小四年级2班,同学多了起来,玩伴也多了起来,带弟弟妹妹的任务自然就甩给了大妹,我除了上学其它时间都是在外和同学玩,和左邻右舍的伙伴们玩。玩铁丝枪、滚铁箍、耍轴承木板车、拍香烟纸……为了拥有更多的香烟纸玩,有时还邀伙伴们沿铁路线、上电影院去捡。记得有一次在电影院我捡到一装有壹元、贰元、伍元等角票的烟壳,打开一数有十来块,我开心了很长时间也享受了一个多月。嗨劲更足了!
疯癫过后必有祸起,一次在同伙伴们玩铁丝枪枪战游戏中把同伴的眼睛打伤了,那伙伴的父亲领着他上我家告状,我除吃了一顿皮肉之苦,母亲还赔付了他十多块医药费。那时父母的月工资才四十出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旦惹事生非他们就拿这事念我的紧箍咒。
我有弟妹四个,全家上下七张口全靠父母80几块过日常,生活自然紧巴巴。每当礼拜天和节假日,父亲就领着我趁清早挑担粪走十几华里路回老家种地,用以补贴生活。老家的爷爷这时会烧很多好吃的给我吃,先前的伙伴相继又来邀约我去玩。
城里虽然有很多伙伴,有更多的商品、有好的学校、有许许多多的“好”……但这些都不及我对故乡的依恋。这里有我亲情脉络、有我真情回味、有我打不还手仍喊我奶名的伙伴。是家庭坚盾的依靠,是委屈后倾诉的港湾,他呵护我不断成长!
风风火火几十年,我在县城成家立业,还时常不忘与故乡保持着联系,儿时伙伴都已是爷爷外公辈。故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年,故乡搞新农村建设,房上的堂弟来电话说“村庄要安装路灯资金还有些缺口”。我得知后把这事告诉了家中的弟弟,我们兄弟共同出资把全村的路灯安装上了。去年弟弟的江西邦农正禾生态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又投资故乡搞起了生态农业,我儿时的伙伴大多又与我走到了一起携手乡村广阔天地。
如今,故乡和其它乡村一样,正在跨步跃入乡村振兴行列。不只是有青山绿水,家家户户的后辈们都有了大学生,故乡已由物的变化向更高的精神境界转化,故乡越来越有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