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营,在我的心里是位善良的外来者。尽管他是一位远来的拾荒人,但每次见到他,我都喜欢同他对话,而每次对话,都发现他有一身的善良,所做的宗宗件件都是善事。
第一次见到周世营,是去年的夏天,在电城大道北。当时见到他,满面的胡须,下巴的胡子足有20公分长,犹似一位僧人又如一位乞丐。赤着膊子,一身的都是古铜色,一条黑色且严重污染的裤衩底下是一双旧拖鞋。他虽然弯着腰,侧躺在斗装自行车后的木板上,但留给人的印象却是一个“凶狠”的人。我心怀惧怕走近,只随便的与他打了声招呼,简单的交谈了一下,知道他是从福建三明来的拾破烂者,家里有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儿子和一位离了婚的老婆。可他并不住家里,更不常回家。
知道他的姓名叫周世营和一些不太讨人喜欢的家里事后,我不敢与他多谈。直至到去年的11月下旬,同样是在电城大道北的老地方第二次见到他 ,这次的周世营好像“脱了一层壳”,换了“一张皮”,如果用赵本山的小品台词说的来说,那就是“你不要以为穿了马掛我就认不了你。”
这次的周世营一改以往的素颜,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理得清淸爽爽,身着一套半新不旧的西装,脚穿一双半新不旧的黑皮鞋,尽管熟悉的那辆装满瓶瓶罐罐、破烂纸皮的斗装自行车仍停在不远的路边,但周世营己以一位绅士型的“大款”形象出现在我面前。
我走近他,经过他的同意,用手机为他拍了一张“靓照”,目睹他笑容可掬的面容,我开始了与他的一次长时间交谈,并以《对话周世营》为题,在“电白文学”公众号刋发了这次对话的过程和内容。
周世营坦诚地说,他虽是拾破烂,但是足迹已是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除了西藏与台湾,每一个省市,他基本已走齐。
他说来电城己三四个年头,开始总感觉电城人排外,对外来人有所妒忌,更看不起似他那样的拾荒人,所以,白天只有把“宝马”车停在阴凉处或树荫下睡觉,到夜深人静才走近垃圾桶里翻扒。
我说,电城虽小,但她是一个包容广纳的古镇,从不会排斥外来人。我虽名誉上算是电城人,但我十年前并不是住在这里。我指着面前的那些高楼大厦对他说,你看,这些房子的主人都是来自四面八方,说的语言也是南腔北调。你感觉电城人排外,说明你的思想意识和生活习惯未完全融入电城。“电城人说,来得电城,都是电城人。”我加重了语气,强调了电城人的包容。
周世营对我的“批评”并不表示反对,他只笑笑地说,现在感觉已大不相同。他说,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有一中年妇女掉垃圾,把一台价值上万元的苹果手机当垃圾掉入垃圾桶了,我翻扒垃圾时,铁勾将它勾了出来,我想她掉了手机肯定很着急,我把手机装上衣带并不走,想的是她肯定会出来找。不多久,手机“嘟嘟嘟”响了,我接通听她说是不是拾到手机,我说就在垃圾桶边等。那妇女与老公一齐出来,我把手机还给她后,她顺手甩给我2000元。
“我是为了钱,就不会在这里等你!”周世营说,他对妇女夫妇俩的2000元一分不拿,婉言谢绝,如数退还。说到这里,我笑笑说,我作为电城人要为你的“拾金不昧”精神点个赞,而他却深有感触地说,他的义举已深深地感动了电城,也感动了电城人。他说,从此以后,那夫妇俩家里凡有好“垃圾”,都定时拿到这里交给我,“京城大酒店”的老板周成昌还特意为我提供酒店免费住宿,避免了我的风吹雨淋。
看他的高兴劲,我认真地对他说,孩子已长大了,夫妻复婚吧,一家子人团聚该多好,不要影响孩子的前途。
周世营微微笑着答应我,等到去了西藏回来可以考虑,孩子曾多次开口说,一家孩子,不管多大都得有爸妈陪伴才算完美,孩子他妈也有那个思维,曾有意向给我抛出第二次橄榄枝。
……
这次对话以后,我又去了广州,周世营也离开电城了,我春节回来并没有见过他的面。我在心底默默祝福他“破镜重圆”获得幸福的生活。我总以为他早已回了福建,一个三人的家庭获得团圆。
谁知昨天的傍晚,夕阳还挂在西边的树梢上,电城的夏天特别的热辣辣,我同样是在电城大道北摆放垃圾桶的那株新栽而长满新芽的香樟树下,又见到了周世营 ,并看到了他一身的火热。
他上身赤裸,穿一条长裤,一双皮凉鞋,头发理得短短的,皮肤晒得黑里带黝,正蹲在垃圾桶旁的地上分拣矿泉水瓶和易拉罐,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而又陌生的斗装自行车,四周多了几只大的编织袋。
当他将分好的瓶瓶罐罐分别丢入编织袋的时候,我第一句话就是很热情的对他说,我们又见面了,复婚后的生活过得还好吧。
他笑着露出几只没有磨损的牙齿对着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60岁了,已有政府补贴的退休金。
我说,这样就更幸福了。
他没坑声,走到车后箱拿出一个精致的铁勾举在手上,高兴地対我说,这是同行送给我的。说着,他手持铁勾在垃圾桶里“叽叽嚯嚯”翻个不停。好像垃圾桶里藏有扒不完的“宝贝”。
我以为你回去了,连“宝马”单车都换了“新”。听我这么一说,他放停“活儿”,回到自己的那辆“宝马”旁,滔滔不绝为我讲述了在阳江市区的一件事情。
他说,春节回家,确实回到福建三明。节后来的第一站是阳江。一天的中午,他装满“宝贝垃圾”的单车停在大道边,两位青年开着一台宝马,“砰”的一声把我的车撞翻,后面木板的不绣钢也撞凹了。我听响声转头一看,青年立马把车调头逃跑,我一跃身,扑在他的车头上。
俩青年急刹车,开门下来问“怎么回事?”我说,“你看我的车,你撞翻撞坏了就跑。”
他俩一前一后,把我围住说“你是要生要是要死?”拳头脚板一齐向我袭来。
我叉下一个架马对他们说,你敢损我一根毫毛,你都不想回家!
他们停,我立刻电话报警。
警察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没说话,指着我的单车说,你们看,刮坏我的单车还要打我。
俩青年撒谎向警察说我打了他。这时我才开口说话讲,五个摄像头,你们都可看录像。我的手机也录有真相。
警察查录像后,立即打电话说:“你快来,你的大少在这里闯了事故。”
一会,一大男人典着水缸般的肚子开了辆X7奔驰过来,问了两句,塞给我2000块钱。我将2000块往地上一甩,问,是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大肚子父亲可能有点惧怕,问“你要怎样处理?”
“我要的是尊严不是钱!先把单车扶起,教育好孩子不要以为父亲有几个钱就大晒,我拾破烂的也是人。”
大肚子父亲带领孩子,躬身把我的单车扶起,并不停地咒骂孩子,不停地向我道歉。
听了周世营的诉说,我不知如何回答,但我的心总在不停地回想:一个靠拾破烂为生的外来者,2000元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一个月能捡多少钱?想着想着,我不禁走到他的单车后座,看到了那“木板床”的不绣钢脚却一条条凹成了香蕉的弯。“周世营,你是一个善良的捡荒者!”这话从心里突然间窜出,不禁我又一次与他说:“你千水万山来拾荒,图的是什么?”
周世营抬头笑了笑回答:出来虽艰苦,但总比躺平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