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皱纹会渐渐爬上你的脸,眼前的人、物会渐渐模糊不清,耳朵所能听到的声音,会越来越少,仿佛正在渐渐地远离世界,却又无能为力。你竭尽全力,想再多停留一分一秒,换来的却是与所爱之人,所爱之物的愈行愈远,那该是何等的孤独!
我的祖祖,正经历着这样的孤独。
曾经她还背着我满世界跑。这次再见时,她已驼了背,眼睛黯淡无光,无论我怎么说话,都得不到她的回应。我知道,她老了。
我们将她扶进了屋里。她缓缓地坐了下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硬塞给了我。 她灰暗的眼睛里透出期待,又有一丝担心和害怕。我盯着她简朴的衣裳,百般推辞,可她却生气了。“这可是祖祖的一番心意,必须收下!”祖祖坚定且有些生气的命令让我的百般推辞戛然而止,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怯怯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很不安地将那一百元紧紧攥在手中。她满意地笑了。“对嘛,这才乖嘛。”恍然明白,无论在哪儿,我们始终是祖祖的牵挂。这是她这个年龄为了爱我们,为她的后辈们做出的仅能做出的事。
午饭后,小朋友们边吃零食边看电视,大人们则纷纷离开打牌娱乐去了。留下祖祖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那,眼巴巴地看着小朋友们玩耍。让我不禁想起,李娟笔下同样孤零零的外婆趴在窗边眼巴巴张望的样子。我多想在这时给她一个拥抱,可却迟迟无法移动。不知是为何,心动了,身体却不肯动。原来给予他人温暖也是需要勇气的。
我只能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电视,心里早已五味杂陈。这时妹妹走了过来,竟一头扑进了祖祖怀中。我大吃一惊!祖祖先是惊讶,但立刻转为了喜悦,也慈爱地抱住了妹妹。“哎呦,那么多小朋友你是唯一一个与我这么亲热的,哎呦……”看着祖祖脸上舒展开来的幸福笑容,我有些愧疚。原来给予他人温暖,要的不是勇气,而是一颗单纯的、没有顾虑的、善良的心。
忽而我又感慨起来了,即使我已感受到别人的孤独,也想尽绵薄之力为他人做些什么,奈何却顾虑太多,无法随意自然地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这不也是在走向“衰老”吗?
妹妹始终依偎着祖祖,看得我满是感动。之前的惴惴不安因眼前的温馨祥和抵消了不少。转念又想有人完成了我所想之事,拉住了孤独之人,给了她一份温暖,我只要保护好这可爱的童真,让她不做冷漠的一代,也就极好了罢!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放下了,不再愿意伤感下去了。岁月流逝,该来的终会来,温暖也会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