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仿佛永远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又似乎一直留存在我记忆的深处。
摊开地图,近皖西处,豫东平原的一角就是我的家乡,一条我上学的乡间小道,小道的左边是安徽地界,右边是河南地界。我很荣幸的在这条小道上洒下三年的初中时光。因为邻居在安徽一中学教书,父母安排我跟他去读书。那时候每周五天半学习。周六下午才能回家。
有一次,因为学校的摸底考试占用了周六一部分下午的时间。待我坐上蹦蹦车暮色将近。车子在路上颠簸了一会。眼看着天边的夕阳颤颤巍巍地像喝醉了酒,红着脸将要倒下去。东边的白色月亮也已经开始贴在半空中。我心里一直焦急着。蹦蹦车是位男司机,走到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说自己要到旁边买点啥,我就等啊等,看着附近灯火陆续亮起来,我在车子里已经坐十多分钟仍不见车子开动。想着回家要摸黑走夜路我就急了。探出头,只见远处晃晃悠悠的手拿点燃香烟的两三个男人,香烟星星点点的移动,可以推测对方正朝车子的方向而来。一看这状况,脑海一下子挤满了各种我被绑架画面,莫名的恐惧浮上心头,我跳下车子撒腿就跑。往哪跑?哪里灯火多,亮度高,就往哪个方向。我估摸以我当时的速度可以竞争世界冠军。一口气连头也不回地跑了一千米左右方停下来,才知道是一个中学教学楼。教室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自习。我走近一个女学生,小心翼翼地说明了情况。她站起来安慰似的用手悄悄扶着我发抖地肩膀,很热情的说,这么晚了,你就同我一起住在宿舍吧。随后她带我去食堂吃了晚饭,安排我早早的休息在她床上。她一直学习到很晚。第二天是怎么离开,我早已经不清楚了。当时也记下来她的名字。只是此后很多年名字逐渐模糊了。偶尔想起去感谢一下她,只是不知当时初三的她考上哪个学校?又或者最终嫁到了哪里,做一份什么工作?
时常觉人生海海,我是如此的幸运。
大学毕业那会,我签到了H城一个公司。拉着行李就坐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邻座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小伙子,他个头不高,说话极为老成。交流之后得知他是洛阳一个灯具厂的业务经理。要去H城开拓业务。我们就这么一来二往地闲聊。
你下了火车准备怎么去公司?
坐公交啊,
带了多少钱?
四十元,因为单位提供食宿。
你是不是觉得H城就像你家的一个小县城,随便一个公交能绕一整圈?
那能有多大呢?
这个公司在滨江区,离火车站得有半个城市的距离。几十公里呢。
我一下子焦虑了。他似乎也看出我的难为情。
还是刚到社会啊,啥也不懂。不如我送你过去。
下车之后他截了一辆的士,一直把我送到单位。走地时候又给我扔了两百元。
我的姐,你得有生活费啊。
我问他要了QQ号,说好发了工资还给他。没想到拿到工资,却找不到他的QQ了,可能他改了名字,也可能他忘记密码再也无法登陆。从此之后我欠陌生人的两百元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珍藏在我的钱包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沉重。
结婚生子之后。每天像陀螺一样,完成工作做家务,做好家务带孩子。有一次,我骑电车带小孩上吉他班,路过黄山路一个红绿灯路口,在斑马线等待地过程中。实在觉得孩子身子一斜,我正迷惘中,一个骑手老远朝我喊:大姐,那人碰到你家孩子了。待我转身一看,孩子的头上右侧耳朵耳廓的上方一块鹌鹑蛋大小的出血位置。接着他很快赶上前面那个人,又喊:开三轮的师傅,快停下,你碰到人家孩子啦。我这才完整的脑补了这一幕。坐在我车后座的孩子被一个骑着电三轮,山轮车上带了一个铁质柜子,柜子有两扇柜门开着,那个忽闪忽闪的柜门碰到了头部。骑手大概二十来岁,等三轮车师傅停下,一边商量着一边就带我和孩子急冲冲的去了儿童医院,剃了一块头发,又挂号、拍片,又是打破伤风针。一个流程下来我也累瘫了。坐在椅子上等单子的过程才想起来,怎么没有来得及问骑手要个手机号呢,也好找机会感谢一下人家。甚至连骑手的样貌我都无法清晰的回忆。
前几天读那本《要爱具体的人》,我想这些“具体的人”也应该包含了生活中跟我们有交集且极其短暂的陌生人吧。
比如,那年路过上海虹桥转车,第一次坐地铁,怀里抱着大大小的包裹,最后一个挤上地铁,我的裙子被车门夹住,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站在我身旁的彪形大汉老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帮我拉了出来。
比如,由于我爱无端的思考问题,常常算不清红绿灯的时间,总是走到一半就变红灯而我还闷着头继续前行,往往这时候,路过地公交车师傅主动停下且鸣笛,示意让我先行。
比如,我数次买东西无意识地“顺手牵羊”,顺走店主跟我外观极其相似的小米手机,当拿在手里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密码,恍然醒悟。羞耻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店主却投来一份宽容的目光。
还有那年我帮朋友用小推车摞起一大捆超过我身高很多的鞋子,拉着下电梯,整捆的花花绿绿盒子的鞋一下子往下倒起来,而我这个单薄的身躯实在撑不起这么沉重的“庞然大物”。后面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及时伸出了“黄金三十秒”的援助之手。
时光飞逝,恍惚间,这些影影绰绰的人,如一帧帧的故事切片,浮浮沉沉,一直占据着我的脑海。
逐渐发黄的记忆,历久弥新的人。是啊,我是如此的想念他们。那些不经意间照亮我的陌生人。尽管生活偶尔凉薄,似乎总有一束光,藏在每段路程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