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街飘着粽子香,我才惊觉,又到端午了。
母亲很关心我有没有粽子吃,她包了许多粽子,红豆的,红枣的,瘦肉的,花生的,咸蛋黄的……母亲在粽子上,穷尽花样,为的只是我喜欢。
母亲托人带到城里来。来人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袋子里全是母亲裹的粽子,十天半月也吃不完。来人说,你妈忙了好几天了,连夜煮好的呀。想对母亲说,街上有卖的啊。却没说。这是母亲独有的一份乐,如果不让她裹粽子,想必,她会生出许多的寂寞和失落。所以,我从没告诉过母亲,我其实,早已不喜欢吃粽子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对粽子丧失了兴趣的?这是没法考究的事了。日子的轮转,让曾经许多的喜欢,都成为记忆。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人却不是那个人了,不是那个因有粽子可吃,就欢天喜地笑逐颜开的小丫头了。
这世上,少有一种喜欢是天长地久的。很多的喜欢,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事情,所以有“时过境迁”之说。
但,节却是要过的,年年如此。邻家女人,买了糯米和苇叶,她遇见我,笑嘻嘻说,我自己裹粽子呀,一会儿你到我家来吃啊。我在她那个“裹”子上打转。多么生动形象的一个字!是给米穿上绿蓑衣呢,像裹着一个白嫩的小娃娃。那架势,有烟火的闹腾,有过日子的隆重。生活如此这般,真是美好。
我笑着谢了她,我说我妈给我带了许多的。回家,我开始吃母亲带给我的粽子,那么多粽子,只只都带着母亲的温度,扔了是罪过,所以我努力吃。吃时,我突然想起一种叫艾蒿的草,叶片灰绿中泛白,茎亦是灰绿中泛白,笔直笔直的,香气从茎叶间散发出来。这种香气很奇特,香得苦苦的,醇醇的,却让人闻着很受用。
那时,每逢端午节,我们都要跑去沟边河畔,割上几捧艾蒿回来。家里随便乱插,大门上、窗台上、家神柜上,都插上。甚至蚊帐里,也要挂上一小把,家里处处弥漫着艾蒿苦苦的香。祖母说艾草避邪。我们不去管它避不避邪,只是单纯喜欢着这样的忙乱,这样的张罗,这代表着过节呢,代表着我们有粽子可吃。我们在艾香里吃粽子,无忧也无虑。
街上有卖艾蒿的,一小把一小把地捆扎着,插在塑料桶里,跟苇叶一起叫卖。买苇叶时,若你要艾蒿,卖的人会送你一小把,不要钱。川流的人群里,也便看到有人的自行车的车把上,插一把艾蒿。你正待细看那人,一阵艾香过,人已去远了。
我笑笑,也去买两把艾蒿回家,准备插到花瓶里,让我的屋子也充满艾香。那么,我就可以在艾香里吃粽子,想想小时候。有时,想念也需要一种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