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石耳,向来是生在悬崖之上的。
就个好时日,天色微明时,我便揣了布袋,提了铁钩,向那青黑的山崖行去。石耳这东西,偏爱长在向阳的绝壁上,非得人悬在半空,方能采得。遇到山脚下的老张头,他口无遮拦,随口一说,采石耳的,十个里面总有一两个要摔断腿的。我听了只好笑笑,当做耳边风,仍旧向大山里去。
初时山路尚有人迹,枯草间隐约可见羊肠小径。行至半山腰,路便断了,只剩陡崖峭壁,青森森地矗在面前。我寻了一处稍缓的坡面,将绳索系在腰间,另一头拴在小老头式的老松树上,试了试力道,便贴着岩壁向下滑去。
山风甚烈,几口入口,让人摇摇晃晃,分不清东南西北。将手指借力抠进岩缝,触到那冰凉湿润处,便知是石耳所在地。这东西黑黢黢的,形似人耳,紧贴在石头上。我用手轻轻一拧,便整片将其剥落下来,扔进腰间布袋。费尽好大气力,只采得三五片,可腰间已微微发沉。
采得兴起时,忽听得头顶"咔嚓"一声响。内心好慌,抬头一看,那老松的根须竟从岩缝中松脱了几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脚顿时僵住了。风更大了,吹得绳索左右摆动,我在空中晃荡,像片枯叶。想到肩上的责任,我不得不冷静下来。"莫慌。"我对自己说,"慢慢上去。"小碎步一寸一寸地挪,汗从额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顾不了许多,终于攀到崖顶,解了绳索,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布袋里的石耳散落出来,黑亮亮的,沾着晨露。
下山时,遇见个采药的老汉。他瞧见我袋中的石耳,眼睛一亮:"好东西!炖汤最是滋补。""险些要了命。"我不由得苦笑道。"可不是。"老汉捋着胡子,"大山里的精华,几样不是拿命换的?"
至家中,将石耳洗净,与老母鸡同炖。汤色如墨,香气四溢。盛一碗给父母,留一碗给女儿,只剩几口了。趁热喝几口下肚,顿感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心里踏实了许多。为了这一口精华,想想采摘时的惊险,感到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