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腰疼,直不起来,您看可以做手术吗?”老爷子的儿子对医生说。
“我年轻时当过兵,腰部受过伤,立过功。如今这社会多好,我还想多活几年。”老爷子不无自豪地憧憬着。
坐标,省城某医院。
春节过后,毛伯带着小仔去省城的医院看骨科,专家(教授)是小城的医生推荐的。
医院里,任何时候都不缺少顾客,更何况是在全国都有名气的省城医院。医院里开着好像不要钱的中央空调,加上人满为患,连找个站脚的地方都有点困难,室内温度估计比外面至少高过5度。
这家医院他们去过不只一次,已有几分熟悉。网上预约挂号,时间是下午三点前。报到取号,15号,不前不后。毛伯他们时刻注视着大屏幕,生怕错过了就诊时间。快三点时,屏幕上出现了带*号的小仔的名字,喇叭里也传来了播报声,他们忙不迭地往诊室门前挤。诊室的门关着,毛伯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询问一手执报到条、紧挨诊室门口的帅哥:
“你郎几多号呢?”
“13号。12号还冇出来呢。”
看来这不是一会儿的事,毛伯拽着小仔往垃圾桶附近移动,因为只有那里人头稍少,空气稍多,他以为。眼睛却时刻盯着诊室门口的动静。
等候期间,不断有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进出,那似乎与他无关,他的“参照物”就是13号那个小年青,他进去了,毛伯他们就有戏了。
闲着无事,毛伯开始关注起一个双颊憋得通红的小孩来。他的妈妈站在离诊室稍近的人群中,为了分散孩子的注意力,她不断地叫小孩拿着手机,步履蹒跚地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把手机交给坐在走廊长椅上候诊的奶奶,奶奶在手机上装模作样地点几下后,又叫小孩把手机交给妈妈,如此反复,也不知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后来,小孩可能累了,也可能厌倦了这个游戏,靠在奶奶身旁不动了,奶奶则不停地擦拭她的后背,实在是有点燥热,而且压抑,小孩子都玩出汗了。
终于,诊室的门开了,出来了几个人,一个别着“研究生”胸牌的男生喊道:“13、14、15号进来。”真心不简单!毛伯他们欣喜不已。
“借过、借过。”毛伯拿着早已脱下的外套往里挤。进去时,只见当班专家神态自若地坐在电脑前,问“研究生”这位没挂号的老爷子是怎么回事,“研究生”连忙解释,老爷子是刚才教授出去那会儿,另一位徐姓医生介绍过来的。教授一听,一脸的严肃瞬间变得和善了许多,示意老爷子坐下。老爷子的儿子适时把之前在别处检查的胶片和报告单递给教授,毛伯则正好听到了本文开头老爷子及儿子与教授的对话。
“都八十五了,还有必要手术吗?”
“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老家,之前生活都能自理,自己做饭什么,现在这样子就不好办了。”
“这是我的小儿子,最有孝心的一个……”儿子用手拍了拍老爷子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教授看了好一会胶片后,扭头说道:
“你老站起来走几步,我看看。”
老爷子把拐杖递给儿子,有点吃力地佝偻着站了起来,并向前走了几步。
“腰是直不起来?还是直起来疼?”
“疼都好些了,就是直不起来。”
儿子伸出双手作搀扶状,老爷子向后退了两步重新坐下,教授对着灯光,又开始仔细地审视起每张胶片来,过了好一会,似乎有了新发现,对父子俩说道:
“你们确定要做手术吗?我不能保证做了腰就一定直得起来呢。”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还是想做。”儿子答道。
“那好吧,我们先加个微信,等会发个地址给你,你们去航空路那边做个全面检查,有事再微信联系。”儿子有些不解地站在原地,秃顶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去航空路做检查,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吧,13号。”毛伯他们终于又前进了一步。老爷子问诊至少花了20分钟,接下来几个,教授明显提高了速度,把三个病号像切萝卜一样给切了。
“不要想太多,回去加强锻炼。”这话没毛病。驱车几百公里,讨了教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毛伯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等他们看完医生,老爷子才在儿子的搀扶下,挪到轮椅上,临出门,老爷子自言自语道:“如今的社会,真是一天一个样,我想活到台湾解放。”
毛伯笑着附和:“会的,一定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