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摘抄

散文新角落

作者:朱敏   发表于:
浏览:5次    字数:4375  手机原创
级别:文学童生   总稿:30篇, 月稿:30

  1.春天的叙事

  看到红嘴鸥落在北塔湖的湖面上,黑色的头摇来摆去,尾巴高高翘起,湖水倒映着一只只洁白的身子,你就知道,春天来了。它们像是春天的信使,每年按时按点的到来,在南方,春江水暖鸭先知,在西北的银川,北塔湖水暖红嘴鸥先知。

  天气晴好,阳光照着湖水,像给湖面镀了金。红嘴鸥在波光粼粼的湖中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岸边围满了看红嘴鸥的人。仿佛是来约见老朋友,大家眼里含笑,一刻不舍地盯着湖里的红嘴鸥看,有人买了面包,一小块一小块捏在手里,高高举起,一只只红嘴鸥从湖中临水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手中的面包已经被它轻描淡写地衔走。喂面包之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再撕一块,再次举起,另一只红嘴鸥再次划出新的弧线。也有几只一起飞过来,翅膀煽动慢的,只能遗憾落空,好在不弃不恼,飞一圈,又绕回来,多飞几次,总有一次能抢到。

  大概颈椎病犯了,眼睛发花,躺了半日实在难受,出来走走。坐在湖边看红嘴鸥,时间久了屁股底下凉,站起来准备走,发现广场边上有人摆摊,两个年轻女孩,招呼说可以免费修眉,简易小桌子上摆放着一盒美甲样本,一盒耳钉耳环,还有修眉的工具。放在平时,我大概率不会停留,但谁让我病了呢,啥也干不了,就势坐下,任由女孩摆弄。聊了一会天才知道,两个女孩是姐妹,给我修眉的是妹妹,姐姐做美甲,妹妹大学学的是环境工程,毕业后在水利部门上班,后来结婚生娃,为了照顾孩子,辞职回家。姐妹俩一起约着学了美容美甲,开了一家美容店,春天来了,天气转暖,趁着工作日顾客少,下午在公园拓客。

  和姐妹俩聊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带来的焦虑感渐渐烟消云散,我之前也学过化妆,但始终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于是彼此吐槽刚开始学习画眉毛的狼狈样,又聊了聊纹眉的具体事宜,半日时间很快消磨过去。对面有按摩的,两个穿白褂的女人,各自守着一把折叠椅,招揽顾客,在我起身的时候,身后传来激烈的吵架声,为我修眉的妹妹说:“又吵起来了,天天为了拉客吵架。”

  老公过来找我,两个女按摩师已经吵完,各自背对背站在边上,眼睛滴溜溜瞅着来往的人,脸上堆着挤出的笑,招呼说:“按摩不,坐下按按!”

  老公被说动,问我:“你不是颈椎不舒服吗,要不按按。”我想起女人刚才吵架的事,摇头说:“算了,我不想在这按。”老公追问:“那你想在哪按?”我的本意是不想按摩,但一被追问,话赶话,脱口而出:“要不去步行街吧,我在那里按过。”小摩托停在湖边,说走就走。

  路过迎宾楼,卖面点的窗口排着老长的队,全是老头老太太,我们停了车,也加入其中。虽然天上有太阳,但也有风,空落落的街道被风迎面吹着,浑身冷飕飕,排队的人各个缩着膀子,为了好吃的饼子,大家都变得特别能忍受。排了近五六分钟,终于买到几个茴香饼、糖酥饼、白面馒头。

  步行街有高楼阻挡,几乎没风,街口的小广场又被太阳普照着,一片暖洋洋,大家都坐在那里晒太阳。之前给我按过的那个师傅在众多街头按摩师里很扎眼,个高,肩背挺直,头发花白。我径直走向他,他和我对上眼神,示意我坐下,话不多说,直接开始按。我趴在椅背上,低头,弓肩,师傅先是揉,然后推,七十多的人了,力道比小伙子还大,疼得我脸冲地呲牙咧嘴。

  正按着,一个老奶奶过来,指着放在椅子上的饼子问我们:“是迎宾楼的饼子吗?”老公嗯了一声,她停顿几秒,接着问:“能给我一个吗?”我不能抬头,看不清她的脸,老公解开袋子,说,行呢,话没落,老奶奶已经自己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个馒头。她又伸出另一只手,里面捏着一块钱,递给老公,说:“我低血糖犯了,给你一块钱吧。”我们焕然大悟,老公摆着手,把她的钱塞回去。

  等老奶奶走远,按摩师傅低声说:“九十三了,可厉害了,在那卖鞋垫,天天和城管斗智斗勇。”我正好被松了绑,换做开背,顺着按摩师傅的眼神回头看,步行街另一边,老奶奶守着一个小小的摊子,上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鞋垫。我看得出神,师傅搂着我的脖子,嘴里说着:“放松,放松!”一不留神,师傅猛向右扭,只听咔嚓一声,我惊声尖叫,以为自己脖子断了。师傅笑了,问我,是不是舒服多了,动动脖子,果不其然。又换另一边,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随着咔嚓响起,还是没忍住尖叫。

  回家路上,想起自己创业开美容店的姐妹俩,从医院退休在家闲不住、又站上街头按摩的老师傅,九十三岁卖鞋垫的老奶奶,还有北塔湖那些千里迢迢飞来为我们报春的红嘴鸥,一整个下午,我看了一场最好的舞台剧,它的主题叫春天的叙事。

  2.生命中的野葡萄

  夜色如网般笼罩县城,屋里亮着灯,窗外的夜空像高高挑起的幕布,站在窗口凝视,人影印在玻璃里,原来我们都是生活在舞台上的人。阳台地上围着一圈花盆,三角梅、虎皮令箭、长寿花、绣球等,都是好养活的花,家中常常无人,花儿稍稍娇嫩些,就会活不下去。因此我家的人和物都以坚强著称,朱坚强,狗坚强,花坚强,车坚强,灯坚强。

  茉莉开着花,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客厅,低身伏嗅,发现诺大的花盆里竟然还长着别的“花”,翠绿的根茎,如小手掌般撑开的叶片,再细瞧,叶片下竟然挂着一串串黑紫色的小葡萄,天哪,竟然是小时侯常常吃的野葡萄。摘下一串,吃了一颗,甜甜的,是那种淡淡的甘甜,深藏在味蕾中的记忆瞬间被唤醒,大脑有一刻是秀逗的,时空倒转,记忆穿梭,人和花辗转挪移,仿佛一下回到六岁时疯跑的田野里。

  田野是书面语,后来才学会的词,上学之前,我们叫田野是“野洼子”。“洼”不发一声,发三声,叫起来好像更可爱亲切。上学前,没人管,天天和几个小伙伴游游浪浪走在野洼子里,抓蜻蜓、扑蝴蝶、逮蚂蚱,挖辣辣秧、摘野葡萄,我们就像大地上的一小伙土匪,所到之处,无能幸免。那时小卖部里几乎没有零食卖,除了饭,我们唯一解馋的就是田埂上的野草野菜。野葡萄是最美味的,黑黑紫紫,酸酸甜甜,吃完一捧,常常舌头是紫的,嘴是紫的手是紫的。有一次舍不得都吃完,装进的确良小褂的口袋里,回家忘了,睡觉全被压碎,把小褂染黑了一坨,被母亲好好打了一顿。

  野葡萄有黑色的,还有红色的,不知从哪听来的,说红色的野葡萄有毒,我们都不敢吃,只有特别特别嘴馋的小孩会忍不住,偷偷吃,我们就躲着他,好像他会变成怪物。

  上学之后,不知是少了去野洼子的时间,还是野葡萄自己变少了,更或者是市面上有了真正的葡萄,我们几乎再没吃过野葡萄,偶尔看见,也只惊叹一声:看呀,野葡萄!然后走开,像是一对老友久别重逢又再次分别。

  这二十多年,深居城市,更是再没见过野葡萄,如果不是在家里花盆见到,它可能就成了记忆深处的一挂旧风铃,永远留在童年里,清脆的铃铛声再也唤不醒中年的我们。人到中年,好多记忆都被尘封了,单纯的快乐和满足,小小的愿望和祝福,好像都被年龄的尘土轻轻覆盖,我们活得越老,心里的土层就越厚,直到把自己也埋了。

  最近天气预报说要降温,许多地方下雪了,所幸我们在的地方始终有太阳。昨天路过鸟岛,拐进去看看,下车后春风猛烈,像长了倒刺,吹在哪哪冷,吹在哪哪疼。顶着风往里走,可能太冷了,鸟并不多,十几只水鸟浮在河面上,长尾巴雀落在树梢上,更远处有两只白色的鸟在枯黄的芦苇中漫步,身边人说是天鹅,但我不敢确定。

  太冷了,往回走,看着荒凉的景区,垃圾箱被吹倒,树木还保持着冬天的凋敝,仅有的两栋房舍好像在春风中瑟瑟发抖,心里竟然生发出新的希望。这是一种越黑暗越渴望光明的希望,越挫折越抗争的希望。希望春天的脚步更快点,希望树木努力挣破春寒料峭,焕发新的生命,希望鸟儿早日落地这里,希望留在心里的尘土都变成养料,每年都长出一株独属于自己的野葡萄。

  3.夜行贺兰山

  车子从漫葡小镇停车场出来,一路向西,驶向贺兰山。白天的气温已经升至20度,但清晰度不高,中午出门,从沈阳路上远望贺兰山,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像清淡的水墨画。夜晚的贺兰山加重了色彩,比夜色更浓,黑黢黢,横亘在眼前,像沉睡的巨龙。

  下午开始起风了,挤在人群中看演出,冷得瑟瑟发抖,压轴节目《灵州会盟》八点开始,我们坚持到七点半,坐没处坐,站没处站,连个避风的拐角都找不到,索性离开。从城门出来时,心里笑了,从两点多等到七点多,最终还是放弃,这遗憾满满的人生,每天都在划加号。

  车里暖和多了。身上一热,心里的不甘就像春天的小草一样冒出来,觉得没玩尽兴,索性往贺兰山边走,看看夜晚的山和白天的山,有什么不同。之前其实走过一次,从阿拉善回银川,临近深夜,纵穿山腹,但因下坡路偏多,加了减速带,弹来弹去,把我弹晕车了,昏昏沉沉闭着眼,窗外的山和夜融为一体,都成了窗幔。

  这次走,明显是驶向一种更深的黑暗里。山体磅礴,夜色像晕开的水纹,环绕着山峰,一深一浅,两种黑交织在一起,引诱着我们。路灯稀少,照亮仅仅凭借车子自身的远近光,有一种孤独决绝的无助感。突然想起小时侯走夜路,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筒的一束光,照出伞的形状,晃动着落在路上。路不平,坑坑洼洼,常常走得一脚深,一脚浅,不敢回头,身后漫延的黑暗像怪兽,仿佛时刻会将自己吞没。

  那种恐惧深深印刻在记忆里,年龄长了,性情变了,对黑暗的畏惧却像一道疤,始终无法抚平。很快到了山边,我们被黑完全吸纳了。车子左拐,走上滚苏公路,几乎擦着山脚行走。白天时,能看到大片荒滩,杂草和鹅卵石的点缀延伸了公路到山的距离,但在夜晚,窗外寂静的素黑吞没了一切,我们和山,相依相偎。

  路灯稀疏,依旧靠着车子的远近光照亮,偶尔照到一块蓝色标识牌,反光的牌面像蓝色的荧屏,忽略上面的文字提示,反倒给人一种明亮的安慰感。偶尔遇到一辆对向来车,默契地变换灯光,各自靠边行驶,小心避让。远远地,突然看见山腰处有点点灯光,七八盏、八九盏之多,惊呼之余,才想起是拜寺口双塔,这是贺兰山下我最喜欢来的一处地方。塔身玲珑,塔基肃然,顺着舒缓的山坡爬上去,可以看到东边的银川大平原。

  车子没有减速,双塔的灯光很快被我们舍弃在身后。到了滚钟口,白天塞满车子的停车场几乎空荡荡,仅有门口停着两三辆车,不知是接人还是路过。车子驶上新小公路,眼前的景致一下变了,路灯增多,路旁两排高大的白杨树,像帅气英俊的卫兵,英姿飒爽地守卫着过路的车辆行人。

  夜的黑和山的黑都被隔离在树之外,目光所及,全是光亮,心情也放松下来,打开手机,连上蓝牙,播放热门的网络歌曲。车子急速地驶向城市,车里的歌唱着: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可照窗台,照着白色的山茶花微微开......

  车子拐到沈阳快速路,整座城市灯火通明,我们好像不是走在夜晚,而是走向另一个白天。回想往贺兰山下的行走,如同走向看不见的未来,因为模糊,因为黑暗,所以内心不安。或者,对过往的生活更宽待一点,对今天的选择更坚定一些,无论是夜行贺兰山,还是面对未知的明天,我们都会心生莲花,坦然且勇敢。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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