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乡,有一条小河,常令我魂牵梦萦,这条小河,承载着我童年的许多记忆。
我的故乡,是贵州黔西南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小山村里,一条小河由西向东环绕村庄蜿蜒流淌,这条河,就是故乡的母亲河。在童年的时光里,这条小河,就是我们的乐园。小河不大,河面约十多米宽,大人们挽腿至膝盖,就可以淌过小河。
在记忆中,故乡的小河曾经是那么的美,那时的河水,永远是那样清澈,永不断流。河的两岸长着一些野桃树和野李子树,还有野樱桃、野梨子树。春暧花开的时季,桃花、李花、野樱花、梨花竞相开放,非常漂亮。河的两岸是许多稻田,我的家,就住在稻田的边上。一到秋季,风吹层层稻浪一片金黄,很是优美。
河流在我家附近形成一个河面稍宽的河塘,河塘里是细细的河沙,小脚踩着,软软的,可舒服了,无论怎么行走,河水都不会变浑,一年四季,河水清花绿亮,就算是下大雨涨水,不到两天水就全部变清。河塘最深处仅齐大人肩膀,我游泳就是在这里学会的。还记得,我们练习游泳的工具都是自己制作,也很简单。哥哥姐姐们找来一条大人穿的裤子,在河边找来葛藤(本地一种藤本植物,农村常用来捆绑柴火等物品),将两只裤脚分别捆紧,然后在裤腰处用两根小树枝,交叉成十字架,放在裤腰内,再将裤脚朝上置于水中,裤腿内就会因为有空气而鼓起来,飘在水面上,我们小孩就可以爬在两只裤腿之间练习游泳。有哥哥在旁边,加上河水不是很深,我可以放心练习,经过一断时间后,我可以不借助工具自己试游,吃了几次河水后,慢慢就学会了,那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童年时,小河的鱼很多,还有许多盘海(螃蟹)、石蚌(野牛蛙),小河的鱼多是大人手掌那么大的鲤鱼。记得有一年,哥哥带了他初中的同学来我家,他们带着我去河边玩。哥哥的同学很是厉害,我在河岸上看着他,扎一猛子就沉到水底,一下子就抓着一条约巴掌大的鲤鱼,他得意地挥着手中的鱼,这不是鱼吗?将鱼远远地抛到河岸上。那天,他们捉了十来条鱼,很是开心。
我们小孩子呢,就用家里的撮箕(农村用竹条编织用来装垃圾或挑泥土的工具),在水浅的地方,对着一种“小油鱼”一撮后迅速抬起撮箕,有时也会捉住像中指大小的“小油鱼”。还有一种小鱼,这种鱼永远也长不大,我们叫做“巴岩鱼”,常爬在水中的硪卵石下面,我们在河边玩时,常带着脸盆,两个小孩一起协作,一人负责抬石头,一人负责将盆迅速接到石头下面,石头上的鱼就会掉到盆里,非常开心。
哥哥在镇上读初中,还学会了一种夜间捉鱼的方法。说来也很奇怪,夏天的夜晚,哥哥带上手电筒,让我们带上撮箕,来到河边,就会看到一些鱼,游到河边水浅的地方,一动不动。我们轻手轻脚将撮箕放进水里慢慢靠近鱼的肚皮下面再迅速提起来,鱼就这样被我们捉住了。那时候,平时在家里是不容易吃上一次肉的,但是,因为捉到鱼,我们能吃上一顿新鲜鱼肉,那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我们寨子上游,有一家陆姓的布依族哥俩,年龄比我哥哥大好几岁,他们会用竹条编制一种鱼笼(我们叫鱼辄),然后找到一处鱼较多的水塘,将河流用硪卵石引成一道水渠,形成一个稍高的水位,然后将鱼辄放在水位下方,鱼辄距下面的水位有一定距离。应该是鱼儿晚上睡觉的原因,就会被河水不知不觉冲到鱼辄里。那哥俩每天早上就会来观察是否捉到了鱼。他们安放的鱼辄距离我家也就十来分钟路程,我与哥哥发现这个秘密后,就悄悄地赶在他们前面去看鱼,很多次都有收获,有一次还得了两条“元巴郎”,这鱼没有毛剌,我们就做了鲜鱼汤(那时候,家里也没啥调料,只能用盐巴和西红柿做汤),吃起来真是人间美味。
这事情终于被陆姓哥俩发现了,有一天他们调整了时间,提前来河边藏起来悄悄等候,我与哥哥一到就被他们发现了。因为老人们交往比较密切,见面后,大家哈哈一笑,这事情就过去了,我们以后也再没去弄他们的鱼。
有一年,河里涨大水,那大雨差不多下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我去河边查看家里的田被河水冲毁没有,意外地发现在我们家田里居然有一条大鲤鱼,起码有2至3斤重,那时我在故乡河里见到最大的一条鱼。
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露天电影了。我们村里当时是不通公路的,村里请人来放电影,需要几家人用马到距离3、4公里外的公路上去驮电影装备,放电影的人又喜欢住在我们家,他们每一次来,我都很好奇地看他们摆弄着发电机。记得有一天,我上小学放学回家,看到家里装了满满一菜盆鱼,大人们都在高兴地说,今天用放电影的发电机打鱼真是安愉,一下子打了这么多鱼,那是我见过河里打得的最多的一次鱼。
故乡的小河,不仅是鱼多,它还是我们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村里没有通公路乡亲们培育的杉木林到了砍伐的时候,他们就将河边的杉木提前砍伐,待到涨水时节,就将杉木放到河里,随水冲到公路边,再打捞上岸,运到外地去卖。
我们小孩子最喜爱的是刚收完稻谷的夜晚,那时的夜晚,月光总是那么明亮,哥哥姐姐们与邻居家的孩子就在河边的田里捉迷藏。远处的河里,石蚌、青蛙叫声此起彼伏,那一定是个快乐的夜晚,有时,老人们叫了很多遍回家,我们都不愿意回家休息。
最难忘怀的是在小河边吃死猪肉的往事。有一年,家里的一只小猪病死了,母亲就将猪丢到了我家旁边一条小水沟边。第二天就被我们家路坎下二伯家大儿子发现了,那时,他已成年,我们也叫他大哥。大哥将死猪拖回到小河边,回家扛了一口大铁锅,将死猪清洗干净(那时候,我自己的哥哥姐们都还小还帮不上什么忙,我应该就七八岁左右吧),煮了一大锅肉,叫我们大家都去吃。好久都没有吃上肉了,一听说能吃肉,赶紧与我的哥哥姐姐们一起来到小河边。
来到河边时,我已经远远地闻到一阵阵肉香味了,只见大哥在河边,一边切肉,一边烧火,还有邻居几个大点的孩子在帮忙,锅里几大坨猪肉,肉皮被大哥用柴火烧得焦黄,那肉煮得河翻水涨,香气扑鼻,不觉间,让人口水欲滴。大哥将切好的肉全部倒进锅里,大家就争相着舀汤吃肉了,我们几家人的十多个孩子全都来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那味道至今想起来,依然是那样鲜美,谁又想得到这是已经丢弃了1天的病死猪肉呢。现在想来,那肉好吃的原因,应该是喂养过程中,没有添加任何添加剂的原因吧,虽然是死猪肉,其实比现在市面上的猪肉不知要安全好多倍。四十多年过去了,二伯家我的那位大哥也已经去逝了三十多年,可我对这件往事依然记忆犹新。
如今的小河,常年断流,河里再难看到一条大鱼,就连小鱼小虾也很难寻觅。小河两岸许多稻田已不再有稻田的模样,一些稻田早已荒弃,一些稻田被莫名地种上一些果木树,又因管理不善而显得更加荒芜,仅有数块稀稀疏疏的稻田还在那里艰难地守望,此情此景,不禁又让我回想起童年故乡的美丽风景,故乡早已物是物非,人是物非,留下的,满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