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礼仪之邦,自当以礼待人。洒扫庭院,启户接风,是唐代诗人杜甫,因高朋莅临而为,以示郑重。足见“扫花径,启蓬门”之分量。
然,不待客至,奉水洒扫,是户户每日必修功课,也是我最初学会的家务。它不似擦灰掸尘,一个不留神,将精巧陶瓷、玲珑饰品,碰翻落地,或生瑕疵,或为玉碎。也不似洗碗那般“惊险”。油腻的碗碟沾水打滑,两手明明拿稳,慢慢向前滑动洗濯,碗却似泥鳅般溜掉,跌落在地,听得“啪”的一声,脆成几块。如若掉进挤挨待洗碗碟之中,更得细细查看,碰出几多豁口。
烹饪是技术活,那时用钢筋锅煮饭。水加少饭夹生,多加不干不稀,母亲称之为“大头稀饭”。烧滚的米汤吹着汽泡,发出“噗噗”的声响,锅盖被推得直跳,便得移锅盖,露罅隙。时间不能长,不然水干了,米仍旧是生的。米水差不多蒸干了,须得挪移钢筋锅,忽而左旋,忽而右转,使其均匀受热。炒菜更不能交给我做了,盐多盐少,糊了焦了。食材数量备的刚好,不含失败那份。如此这般,扫地便归了我。
那时,房间地是水泥铺成的,扫帚,母亲用脱落高粱米的穗缠绑做得。扫地前,稍稍洒点水,沙与尘土不至飞扬。与古时硬泥地相似,陈淳的训儿童儿首·洒扫,是最好的佐证:“奉水微微洒,恭提帚与箕。”或许也是怕孩童打破古董,摔碎碗碟,才劝其洒扫的吧。
如果家务可以挑选,我愿意做不考技能的打扫。严格地说,不能用“洒扫”了。屋舍地面已由水泥地变成木地板。
我喜欢拿半干的毛巾,伏在地板一点点向前擦净。虽有些费力,但打扫一次可保持一周。那种长杆的拖地工具,只有触面的四周着力,而手中毛巾触面都是灰的黑色了。后来养了小猫,打扫完一天没过,猫身掉落的细毛,经过堂风吹,绒绒地抱做一团,靠近墙角的踢脚线旁。极像腊月二十四墙角上待扫的蜘蛛网,固执地守候着。只是蜘蛛网沾了灰尘,变黑了,猫毛享受过温情的呵护,本色地白着。有时,看这一地的猫毛,会想到“一地鸡毛”,忍不住笑起来。“一地鸡毛”指的是烦心琐事,而墙角的猫毛,应算是甜蜜的负担了。
洒扫还有种精神层面的期许。比如腊月二十四去尘除垢,寓意着去病疫祈安康;比如苏轼的愿望:“欲求五亩宅,洒扫乐清净。”在我,只图得明窗净几的环境,安放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