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听到大人教育小孩子时说,长大了做一个正经人。在人们心目中,正经人就是好人。最近我上网查了一下:“端庄正派、正当、正式的,合乎一定标准的、严肃而认真、确实,实在。”正经这个词所包含的意思真是不错。可想而知,人们说的正经人,是有道德情怀,有思想境界之人。
小眼,在村里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正经人。
农村人给孩子取名字都是有什么特征就叫什么名字,不用考证,小眼肯定是生下来眼睛不大,他家大人给他取名小眼的。小眼,眼睛不大还有小气的意思,但他的大名振云却非常有气势,有站高向远,有梦想、干成事的寓意。
小眼出生在民间艺人之家,其爷爷和父亲是当地活跃着的由吹管乐(管、笙、笛、海螺)和打击乐(十样景、鼓、钹、锣、钗)组成的婚丧乐队的主要成员。祖上有人学过风水(堪舆)学,熟悉相地、地理、山水、相宅术,知道环境选择的原则,观察地势的方法,住宅择基的要诀,住宅建造要求以及对方位与大气的理解等基本知识。耕读文化传家。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因勤劳和精打细算一代一代积攒下了殷实家业,爷爷刘效鈖,土改时定为富农成分。小眼心灵手巧、虚心好学,自幼随其祖父辈学习各种乐器吹奏和阴阳八卦,在长辈潜移默化、言传身教下学会了吹打的各种乐(铜)器,弄懂了阴阳八卦的实践运用。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唱样板戏时,村里排练了晋剧《智取威虎山》《白毛女》《沙家浜》《红灯记》冬闲时,在本地和邻县寿阳的沾尚、松塔一带山区农村演出,小眼拉胡胡(梆子胡),作为主奏主弦乐器手,在文场的作用举足轻重。
安心村里农业生产,早早就学会了干农活,所有的农活都会干。派什么工,干什么活,什么都能干了,不挑不拣,不偷懒不耍滑,出工出力,很少请假歇工,出勤率高。因为“出身不好”,村里来了招工、招干名额,有跳出农门的机会时,他从不去争去抢。在生产队许多人眼里是规规矩矩,实实在在之人。
论成分的年代,男女结合,第一要看成分。小眼个头高,五官好看,体型不胖不瘦,性格不温不火,乐观和善,精明能干,有吹管吹笙,会拉胡琴等才艺。成分不好,长得好看,长相出众,家里条件好,个人有特长也不算优势。到了找对象的年龄,托人说媒,多方打问,周围的姑娘都避而远之,许多人都对他的事不怎么看好,因为像他一样光流流的小伙子,成分好的人都找不上对象。但缘分就这么奇妙,他舅舅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这姑娘和小眼见了一面就动了芳心,不管不顾答应了这门亲事。这可不是一时的冲动,嫁过来后,同甘共苦,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尊老敬老,恩恩爱爱过了一辈子。
男人是个耙,女人是个匣。男人会挣钱,女人会理家,从温饱走向富裕,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当然,也和别的夫妻一样他们也红过脸,吵过嘴,甚至打过架,但从来没有往心里去,从来没有当过真。“多看人的长处,出身问题也不是个人的不足。”现在看起来女方是很有眼力的,但当时的人们可不是这么说的,都猜测是小眼家多给了彩礼,当时的正常彩礼是100元,有人猜测给了3倍多的彩礼!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始终没有得到证实。几次遇见他们老两口时,说起这事,他们只是哈哈哈地笑,故意把话题岔到一边。现在说是正常的彩礼,但在当时,一定会说成是买卖婚姻,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随着经济发展,人们收入增加,文化艺术繁荣,人们在精神生活方面有了新的需求,普通人在日常生活的重要时刻更加注重形式,追求仪式感。婚丧嫁娶、住宅择基、住宅建造开工,策划择日,乐队伴奏……家家都想办得风光体面一些,户户都想选得吉祥吉利一点,特别是修窑盖房的人家,即便是在规划的地盘上,也希望把朝向角度选得精准一点。农村里一些文化人的作用不可或缺。
熟稔吹打乐器,懂得阴阳八卦的小眼,可谓恰逢其时,如鱼得水。拥有灵敏丰富的乐感、待人热情、考虑周密,不摆架子,活儿干得好,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愿意用他,几班乐队都愿意和他搭帮组合。约得人请得人多,有干不完的活,忙不完的事,名气越来越大。
势头再好,也有坚守。他说:“行有行规,业有业德,必须坚守”。该收的收,不该收的不要,更不漫天要价。本村的人,不富裕的人家,少要或不要报酬。
不惹人,不拈花惹草。论成分时,精神有压力,与人交往板板正正,循规蹈矩,特别是与女性交往更是有事说事,没事不语,从不多说一句话。不论成分后,小眼三十多岁,家里几个人种着十来亩地,艺术专长充分发挥,这帮人叫,那批人请,吹响器的事一场接一场。身体好,事业兴,但在与女人交往方面,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始终保持一定的界限和尺度,不做暧昧表情,不说一句过分的话,甚至从来不开玩笑,不越雷池半步。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目不斜视,行事直正。是村里有名的让人放心的正经人。
教育儿女承袭文化。从小培养,点滴养成,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教育儿女做事之前学会做人,手把手教儿女学习本领。村里的人都说,他家的孩子知理懂事、好学听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儿子早已成为他家祖传管笙乐器等方面的传承人。
现在,村里的人们,每天都能看到小眼早早起床,佝偻着身躯在院里院外干这干那,有时还扛起农具,蹒跚地走向远处的庄稼地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安心生产,勤奋敬业,服务社会,传承文化。辛勤劳作为家人创造幸福,让儿孙们的未来生活得更好。
小眼,脚踏实地,不同流俗,一个深厚纯正、地道本分的农民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