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将瓦片洗得发亮时,我正往陶罐里添新折的柳枝。水珠顺着叶片滚落,在陶罐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倒像是把渭城中的晨雾都盛进了这陶罐。
元二推门进来时,官袍下摆还在滴水。他摘下斗笠甩了甩水,乌黑的头发上沾着柳叶。我连忙用手帕帮他擦脸,触到手心却是滚烫的——他总爱喝烈酒,脸颊总是红扑扑的。
我取出酒盏,元二接过去时,指节上的冻疮蹭过杯沿,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这可是葡萄酒。”他放下我酿的酒,把葡萄酒倒入杯中,递给我,“比不得你这酒。”却把我酿的酒悄悄倒入自己的酒壶。
屋檐的风铃叮叮当当响着。元二仰头饮尽半杯,酒顺着喉咙流淌下去,咽下的不仅是酒,是想对我说的千言万语,更是多年来的情谊。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晕开一朵墨梅,倒像是把安西的晚霞都秀在衣服上。
“再饮一杯?”我将酒倒入杯中。元二忽然握住我的手,手心的茧子硌得我生疼。他指缝间漏下的酒液在砖瓦上蜿蜒成溪,倒映着屋檐下摇晃的柳枝。过了许久,他声音嘶哑:“好!”
窗外的垂柳正在抽新芽。嫩绿的枝条下垂着,被雨水洗得发亮。元二忽然折了根柳条编成柳冠戴在我头上:“去年这时,你戴着柳冠吹笛子很好看。”他的手指染成了绿色,让我想起了去年编柳冠时衣袖上的柳汁。
远处传来催行的小兵的声音。元二把剩下的葡萄酒塞给我,酒壶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他忽然蹲下来,用石头在青砖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等你收到了我的信,就对着太阳喝一杯。”
“嗯,好,此去安西路途遥远,请千万珍重!”
他忽然冲我笑了一下,“好,等再我回来时,再一起喝酒!”虽然眼前之人在笑,但眼眶已经红了。说罢,他毅然转身跨上马背,动作利落却更显沉重,踏在石板上的蹄声分外滞重,一声声叩击着我的心房。我凝望着那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忽然,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落在衣襟上,晕开成另一朵墨梅。
作者:夷陵天问国际学校小学604班,2013年6月20日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