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

旅途中的祖国

作者:另一种心情   发表于:
浏览:21次    字数:3521  原创
级别:文学秀才   总稿:41454篇, 月稿:120
  因为工作的机缘,我得以无数次乘火车横贯东西。成渝线,陇海线,襄渝线,秦岭,隧道,还有无数座凌空架起的铁路桥,这些我们在小学课本上熟悉的卓绝场景。而我,无数次在那些铁轨上飞驰,遐想,沉沉入睡。一直想把这些告诉给你,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也许你会认为很枯燥乏味,但是我一直对这些车窗前一刻不停地向身后滑动的一切,心怀莫名的感激。

  就让我们从安徽长江中下游平原出发吧,来静静体会这双幸福的眼睛看到了什么。通常火车在平坦而湿润的江淮平原上飞奔的时候,是一个大梦初醒的清晨。四周雾气缭绕,沿途阡陌纵横,水田和湖泊像一块块布满水气的镜子,无所不在地闪耀着迷离的光。淮河和那些大大小小的支流总是溢满了水,低矮处的房屋好像总是浸在水里,荷叶咨肆地四处疯长着,有的竟然爬到了那些短墙上。水气深处炊烟袅袅升起,一处被淹没的黑瓦顶上一个孩子甩着衣服大声向远处喊着什么,堤坝上有塑料布搭的帐篷,依稀可以看见散乱的锅碗瓢盆,有披着塑料布的男人在帐篷前甩出长长的钓竿。才发现原来江淮流域的梅雨季节就在车窗外浸润着,一切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树木是很少的,大片大片的水洼,偶尔支楞在水面的笔直的水杉,直得像着了颜色的电线杆那样,飞快地掠过。身边有完全不一样的安徽人说着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话,他们如果是从合肥上火车的话,往往给我留下声音尖利,很难沟通的感觉,像牧童在早晨吹出的叶子的声音,发音部位靠前的找不到一点点浑厚的影子。淮河是一条如此神奇而暴力的河流,以至于淮河南北的口音和脸孔长相似乎都决然不同。车到阜阳,黄皮肤操河南口音的男男女女会一拥而上,此地盛产大碗的牛肉面还有经常出现在法医课本上的杀人越货之士,他们身材魁梧,脸型普遍不如淮河以南的人秀气,即使女人也几乎是如此。但是不碍,坐在我身边的阜阳人总像煤炭那样朴实,我也就微微笑着,随着这火车,这些人,窗外很多列油漆斑驳的运煤车和罐装车厢一起,悄悄地由南方一步跨到北方。

  空气开始渐渐焦灼起来,起先你可能会认为你早晨少喝了水,但是也许你马上会注意到窗外的土壤变得黄而且干,空气在你眼前虚妄地跳舞,似乎能看到玉米地的叶子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水声是听不到了,身边的安徽人昏昏欲睡。可是你一定不要睡着,当你眼前突然跳出三门峡这几个大字时,请一定要睁大眼睛,是的,你会震惊。无尽的黄土,刀劈斧砍的黄土,深不见底。那些被岁月雕刻地那么规整的黄土,我总是会呆呆地看着,看着远处那些不可思议的黄土的一排排窑洞,还有猛然掠过眼前的黄土坡上开凿的大大小小的洞穴,我反复纠缠着一个永远也没人解答的问题,那些窑洞是如何采光透气,如何开凿的。看不到石头,看不到河流,也看不到树木,全是黄土垒的立方体,比三角板的九十度还要笔直。我知道太行山脉就在附近,太行王屋现在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小浪底工程旅游开发,一游船的十几条人命顷刻间就能葬身黄河。这些波涛汹涌的时事不会惊扰这些厚实地难以形容的黄土,他们似乎永远那么安静,敦厚,以至于使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有干涸的小河从列车窗下数十米的地方蜿蜒流过,这也许是当地一个很重要的水源,有孩子和大人在河里光屁股洗澡,他们冲着列车大声叫嚷着,挥手,不由自主地你会被他们感染。你知道,我们的先民就是这样开凿了黄河流域最初的文明。

  草木渐渐多了,在远处的土坡上,你看到了真正的白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有羊群,赤膊的男人,陈旧的坎间,你会想象这个男人坐在那里突然唱,青线线的那个蓝线线,那个英英地彩哟,一十三省的女儿哟.......你凑在车窗前的眼睛会变得毛茸茸水汪汪,你的头发扎起了又粗又黑的大辫子,蓝底白花的褂子使你变得那么美。你也许会做梦,梦到了一些你少女时代就憧憬的东西,一个背上涌满了汗珠的散发着泥土和阳光气息的男人。一孔窑洞的窗花,满地乱爬的壮实的孩子,他们清一色的红兜兜,小光头,紧接黄色的地气,瓷实地就像你眼前的黄土高原。

  梦醒时,夜幕似乎也该降临了。列车缓缓驶过一个叫阳坪关的小站,干净沉默,似乎那些铺砌的石板上面也生出了静默的青苔。没有人,只有一盏小灯,昏黄,又似乎翠绿,照耀着之前之后数千米的隧道,列车铁轨撞击的声音变得那么惊心动魄。你应该知道的,下一站就是秦岭了。郁郁葱葱,深邃高大的山峰包裹着整个列车,我们好像走进了与世隔绝的时代,有骇人的鸟叫突然划破不大的天空,悬崖峭壁深不见底,列车穿行于古老的原始森林,我几乎能看到山上密不透风的树林里有狼的眼睛在突突闪着绿光,金丝猴,熊猫跨在树上睡觉,在山的东南麓,我的父老乡亲正冲着晚霞大晴天,正好给苞谷传粉罗”,你的耳边仿佛听到这些熟悉的口音,但是你抬头看到的是车窗上一双惊愕的眼睛。身后是很多吃着来一桶的人,孩子跑来跑去,你对着那双惊愕的眼睛想起噫吁呼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想到了才下巴峡出巫峡,漫卷诗书喜欲狂。从窗缝漏进来的空气凉爽而宜人,雍容的深紫色和神秘的黛青色给人无尽的安全和遐想。车里的灯突然暗下来,放佛有夜歌自脚底升起。一切安静了。

  我宁愿想象太阳是从秦川平原的远处升起的。而且是炽烈地燃烧着大地。空气再度被点燃,沿途一马平川,巨大的高粱地一片连着一片,远处的公路上到处铺放着酒糟,麦草之类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殷实的气息。这一路,已经再看不到那些深深的地缝,你不难想象这块地方为什么会成为几千年来中国最富庶最肥沃的地方,那些黄土像一个任劳任怨的丰腴的母亲,安定,稳健,没有一点起伏,渭河水比黄河更加沉静地流过她的胸膛,沿途掠过的地名都是那么触目惊心而又让人油然生敬。比如,马嵬坡,宛转娥眉马前死的杨贵妃,她生平最爱吃的荔枝也许就是从你眼前的黄土路上快马加鞭辗转而来的。华清池据说是一锅很浑浊的水,但是你可以在路过那小站的时候站在列车的水池边体会一下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感觉。黄土高原的水的确是温暖的,而且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泥土味儿。这个才是真正我们祖先喝过的水,经历了千百年,盛唐已然远去,可是这些泥土这些水这些人这些地名依然还在。指指点点,推测着明天的天气。“明儿是大晴天,正好给苞谷传粉罗”,你的耳边仿佛听到这些熟悉的口音,但是你抬头看到的是车窗上一双惊愕的眼睛。身后是很多吃着来一桶的人,孩子跑来跑去,你对着那双惊愕的眼睛想起噫吁呼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想到了才下巴峡出巫峡,漫卷诗书喜欲狂。从窗缝漏进来的空气凉爽而宜人,雍容的深紫色和神秘的黛青色给人无尽的安全和遐想。车里的灯突然暗下来,放佛有夜歌自脚底升起。

  西安站卖一种特大号的饼,还有很正宗的小米粥和陕西凉皮。虽然近几年口味越来越差了,但是还是好过你在外地吃的玻璃柜子里的凉皮,那大饼直径大抵超过一米,你还是不要买它,据说很有嚼头,但是吃起来总会让人想起樊哙,还是过于鸿门宴了。宝鸡不知道为什么,会卖很多好吃的鸡腿,不知道宝鸡是否就是这么得名的。还有黄黄的小米粥,煮熟的苞米棒子,一块钱一袋的红苹果,进入城市密集的陕西平原一带,你的眼睛会渐渐看不过来。这里的人说一口王木墩的陕西话,你可能会想象多年以前唐玄宗对来拜得外国使节就这么说,内廷闲坐的白头宫娥也是这个腔调,还有那倾国倾城的杨玉环,原来我们的祖先就曾经用这样听起来土的掉渣的语言让四方万里来贺,那么威仪天下,驰骋八荒。

  你会和我一样想起祖国这个词吗,我一直认为祖国这个词是和幸福喜悦联系在一起的。我现在横跨了整个陕西,然后掉头沿成渝线南下,好像一瞬间那些焦渴干燥的黄土被挡在了雁门关外,扑面而来的是四川盆地的殷殷水汽。蔓延开去的是一波一波连绵不绝的嫩绿,浅绿,深绿,翠绿,墨绿,各种各样的绿色,数不尽的野花,安适的房屋。还有无比湿润的空气和泥土,这种感觉就好像四川永远在下雨,你拉开窗户,把手伸出去试探,没有,窗外只是凉凉的湿湿的,像在山谷中满手攒起一把清凉的感觉。这里会上来一些面目白净的四川人,他们很奇怪地把人的量词说成块,声音柔和咏哦,他们也许是李白的老乡,四季绿色的江油人。据说人人都会背几首李白的诗歌,你试着跟他们一起念李白的诗句,你会发现原来四川话是这么适合做诗。窗外的景色就像我住的地方一样,始终绿色,潮湿而安逸。有清脆的鸟叫,小站的墙面一式地被爬山虎铺满了,还有小小的花团锦簇的蔷薇,杜鹃,人也渐渐越来越多。像树叶子,像绿色,像爬山虎,四川是一个水汽拥挤,绿色拥挤花朵拥挤人也拥挤的地方,但是那土地可真是平坦肥沃呀,风调雨顺,旱涝保收,这样的好地方,也只有阿斗那没用的人才会乐不思蜀了。

  你可能是不能理解我的这些话的,对于我这一生中将无数次重复的旅程,我没有感到乏味,整整39个小时,我从长江到淮河,再到黄河,然后再回到长江,我以我有限的人生经历享受祖国这个词。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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