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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象高:老太师的院子

作者:冰薇文   发表于:
浏览:40次    字数:2615  手机原创
级别:文学秀才   总稿:51篇, 月稿:0

  1988春,已在太湖师范工作四年的我准备结婚。之前正好一位老教师搬家,空出一套房子,学校就把这套房子安排给了我。

  房子位于学校东北的宿舍区内。宿舍区一共三排平房,每排五六户,每户两间。房子前面是空地,后面是一个小院和一间小厨房,厨房里搭了柴火灶台。那时没有液化气和天然气,烧饭用煤球,但凭证供应的煤球不够烧,所以还要烧柴火。学校打了一口深井一口浅井。深井上面建了水塔,供应校内自来水。如果停电或机器故障自来水供应不上,大家就去浅井用吊桶打水用。

  我们那排宿舍共六户,最西头的陈老师是个中年人,他爱人在县人民银行上班,银行里有宿舍,所以平时只有陈老师母亲和侄女住。其余五户都是青年教师,其中只有我没结婚。

  我们几个青年教师商议,把前面的空地围起来作院子。朱老师岳父在城关粮站当领导,城关粮站正拆除旧房子,因为旧房子原来是一处祠堂,拆下来的大青砖不能再用,成了废物。但废物也是公家的,不能随便拿。得到朱老师岳父默许,我们在朱老师带领下,趁着夜色到工地搬青砖。朱老师还把一对废弃的大石鼓顺了回来。当我们的院子围出了雏形时,工地不让搬砖了。

  我们正犯愁,不跟我们住一排的徐老师主动帮忙。他岳父在县沙砖厂当厂长。他说沙砖厂有检验不合格的淘汰砖,做屋不行,做院墙没问题。经过徐老师牵线,用很低的价格买了几平板车的淘汰砖。徐老师教我们,去拉砖时对砖厂保管员客气点,进出门都发根烟,装车时他就会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多装。

  第一次去拉砖,保管员接下了蔡老师发的烟,抽着抽着就转到一边去了。我们拼命往车上堆砖,堆了满满一车,拉起来就走,别提多高兴了。回来的路上可就吃苦了。我们都没有拉车的经验,车子又超载,上坡拐弯时车子完全不听使唤,几个人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车砖到家,我们都累趴下了。

  费尽周折,院子终于建成。户与户之间的隔墙我们故意砌的很矮,方便相互交流。你家烧了个好菜,我家开了瓶好酒,喊一声,就在一起分享;常常菜下了锅,缺个味精少个盐,喊一声,隔壁就送过来了。大人有事小孩无人看管,往隔壁一送就行了。哪家小夫妻闹矛盾打闹,左邻右舍一齐上,起哄拱火的不嫌事小,挖苦调侃的凑着热闹。结果是哭着的破涕为笑,怄着的心平气消。

  我们院子前面是学校植物园,西边是一口大水塘,水塘的水经过一条暗沟穿过我们学校,流到东边田野里。下大雨时暗沟破损处常常有鱼、虾、泥鳅、黄鳝或蛇跑出来。一天中午,隔壁蔡老师呼叫,我连忙出门,只见蔡老师站在他家门口,一脸惊悚地往院子里看着,院子里一只硕大的甲鱼抬起头与他对峙着。头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大甲鱼最可能的来源是从水塘到植物园,因为它身上沾着植物园特有的黄泥,再迷路进了蔡老师家院子。

  我迅速从矮墙上跳到蔡老师院子里,拦住甲鱼退路。蔡老师也从惊悚中回过神来,转身从墙角拿起一把铁锹,冲上去压住甲鱼。我上前用脚踩住甲鱼,接过铁锹。蔡老师回屋里拿来一只水桶,我们想把甲鱼放进桶里,但甲鱼实在太大放不进去。蔡老师回去换了一只洗脚盆,才刚好装下。

  还有一次,一条一米多长的乌梢蛇误闯到我们院子前面的路上,被朱老师母亲看到了,大声叫喊。我出门一看,就去撵它。由于路两边都是墙,它只能沿墙跑,我三五步就追上了,一把抓住。蛇皮被我做成标本,如今还在学校标本室里。蛇肉炖汤,被我儿子吃了,治好了他的皮肤瘙痒。

  我在院子里种菜,尤其扁豆种得好,自己吃不完,就送左邻右舍,或晒成扁豆干,冬天烧肉吃;栽果树,桃子最成功,我在一颗桃树上嫁接了三个品种,年年果实压满枝头。

  我们家家都养了鸡。我住最东边一家,学校东围墙、植物园围墙和我家院墙三面刚好围成一个小空间,我再靠墙搭了一个鸡窝,一张尼龙网一罩,就成了鸡舍。我又把我家院墙和植物园墙各掏了一个洞,鸡就可以自由进出植物园和家里院子。早晚喂一次,其余时间鸡就在植物园自由活动采食。我隔三岔五去鸡舍看看,有蛋就捡回来改善生活。有时忙了,或没有鸡食了,十天半月不管它。所以我家的鸡基本上处在半野生状态。

  一天傍晚,一只母鸡“咕咕”叫着回了家,后面竟然跟着一群毛绒绒的刚出壳的小鸡!见我们一家人围着鸡母子乐,隔壁院子里蔡老师阴阳怪气地说:“做了外公还不知道女婿是谁吧?”

  那时候经常有学生帮我收拾院子,拔草,挖地,给菜浇水。师生摸爬滚打在一起,亲如家人。我们边干活边聊天,其乐融融。不知不觉中,化解了不少师生之间同学之间的矛盾,解决了不少学生的思想问题感情问题。教育就是要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你在讲台上讲得再好,他入耳不入心甚至根本不入耳;你在办公室正襟危坐找他谈话,他人没进门就被逆反情绪笼罩,很难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1991年夏,院子里桃树硕果累累。学生毕业离校那天,一位毕业生来到我家。他对我说:“老师,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我们毕业的事,院子很久没有收拾,都是杂草。我给你收拾一下吧。就算我送给你的毕业纪念礼物吧。”

  这是一个农家孩子,勤勉质朴。每年暑假回来,因为参加双抢劳动,人就又黑又瘦。有一年寒假回校,他送过礼物给我,是用一只五百毫升盐水瓶装的自家产的棉籽油。这种油炒饭吃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这一次他要给我收拾院子。我虽然没让,但其情其景,我至今不忘!

  儿子一岁多,刚刚能走路会讲话时,喜欢早起。我和他妈那时候工作忙,又带他,每天处在疲惫状态,早晨难得睡一会。他早晨一醒来就在床上折腾,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东西。当时也没什么可供孩子吃的零食,就是有,也没钱买。外公家所在的桐城,有手工作坊代客加工做饼干,家里拿面粉、鸡蛋、白糖和香油等原材料,作坊收加工费。外公外婆来看外孙,就带一大铁皮桶这种饼干。我们早上实在想睡,头天晚上就把饼干和水准备好,放在床头柜上。第二天早晨儿子醒来就自己拿饼干吃,喝凉水。

  吃饱喝足,儿子就开始在床上蹦蹦跳跳,甚至用手指戳我们的鼻孔,要把我们弄醒。有一天,他正折腾,院子里响起“卖发粑啰”的叫卖声,他闪电一般钻进被窝,一动不动。把我和他妈都笑死了。

  后来,只要儿子折腾过了头,他妈就敲一下床,喊“卖发粑啰”,儿子就能钻进被窝安静一段时间。谁知几次过后这招就不灵了。儿子钻进被窝听听没动静,也在床上敲一下,口齿不清地叫“卖发粑啰”。

  在这个简陋却不失温馨的小院里,我们生活了整整八年。1995年冬,新城新太师建设初具规模,我们也离开了自己亲手建造的院子,告别了那段难忘的岁月。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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