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孤独的茶杯氲氤着苦苦的茶香，相似的阳光刺透我的眼皮，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弥漫全身。
二〇一九年那个清明，阳光的午后，太阳穿透巨大的客厅玻璃，静静地照射在父亲的身上。坐在旁边的我，看着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父亲，现在想起都痛切心扉。我很想扶他坐起来，但他紧闭双眼，只是还倔强地憋着最后一口气。我握住他只剩骨头的手掌，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爸爸，我保证会好好活着，你真的不要坚持了，太痛苦咯……”缓缓地，他的手耷拉下来。我的泪水喷涌而出，对姐姐哽咽说：“爸爸死了。”虽然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猝不及防地到来，还是瞬间让悲伤填满房间。
这以后，我刻意回避着这个，连火化父亲我都没有再流一滴眼泪。但在葬礼之后，有一段时间了，我和一个发小夫妻吃饭喝酒，我突然情绪崩溃，在饭店里大哭出声。我不知道泪水是在洗刷自己不太认真的孝心，还是感动父亲的养育之恩。母亲去世时，那时我还很年轻。母亲从我读小学就生病，直到我有了稳定的工作才离开。十多年活着其实是很痛苦的，一直都拄着拐杖。我内心还想过母亲快点死，免得那么痛苦。那时姐姐说，母亲活着的决心就是放心不下我，我还理解不了。最后也是后知后觉地痛哭过一场，只是感到真的再也见不到母亲了。现在，他们都成了照片，虽然时不时也会想起，但都是在自己体会到为人父的艰辛时刻。
早就想写一点文字来回忆一下父亲，但始终无法下笔。父亲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曾经还是风云人物，也是我们这个地方改革开放绕不开的人物。他自己想写一个自己的自传，也努力过，无赖经济不给力和子女不积极，弄成一个只剩废纸的记忆。几个子女都普通地活着，也没有能力弄一个历史来传承。虽然我也能写一点东西，也仅限于自娱自乐的小东西，而且我们应该像全中国的父子一样，相互都是很陌生的。我既不知道他的历史，他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大家就在一起活着，因此，这个心愿很难实现。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真的爱我。我是一个愚笨懦弱的人，自认为没有惹啥事情，也不敢惹啥事情。凡是儿子能给父亲带来骄傲的事情，于我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也许他有些许失望，却能平和地对待我，接受我的一切。都六七十岁了，还习惯性地给我买衣服，我这个老幺儿当得在他活着的时候，还是很有底气的。只是当他离开时，才发现自己要孤零零地面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老幺儿的勇气。
今年，岁数大到让自己看到更多的物是人非，突然想任性一盘，却再也没有父亲这个靠山，空落落地只剩寒颤，才发现清明该有的样子，不只是单纯的祭奠，而是心里那份深刻的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