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天天坐在化州家里的阳台上,看着鉴江的水慢慢流。江心的小岛上长着草和树,风一吹就晃悠。退休后的日子过得悠闲,没事就爱回忆以前到处跑的事儿,越想越觉得这些经历都得记下来。
刚退休那阵儿,我去东莞常平弟弟家住了21天。他家就在市场边上,每天天还没亮,市场就热闹开了。各种方言吆喝声、海鲜扑腾水的声音、切烧腊的刀声,再加上肠粉摊冒出来的香味,乱哄哄又香喷喷的。弟弟天天带我逛市场,卖鱼的老板手脚麻利,一边挑鱼一边用粤语讨价还价。有个卖菜的老太太每次见我都喊:“老头,今天的菜心新鲜得很!”那二十多天,我天天泡在市场里,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亲切。
从东莞离开,我去西安找老同学。他直接扔给我一把车钥匙,说:“自己开车出去玩!”这一玩就是八个月。在西安城里,我开车围着城墙转,去看兵马俑,逛华清宫。还跑去周边的延安、富平、铜川、渭南。在延安,站在宝塔山下,听老乡用陕北话说以前打仗的故事;在富平,参观习仲勋的老家,临走时一个老太太硬塞给我一把自家晒的柿饼;在铜川,药王山上全是草药的味道;在渭南,吃了一碗水盆羊肉,配着糖蒜,吃完浑身暖和。
最难忘的是自己开车去壶口瀑布。还没到地方,远远就听见轰隆隆的响声。等转过弯一看,好家伙!黄河水裹着泥沙,像成千上万匹野马奔腾而下,水花溅得老高,雾气都冲到天上了。我激动得手忙脚乱掏相机,扯着嗓子喊:“我可算见到黄河之水天上来了!”光顾着拍照,身上全被水花打湿了都没察觉,心里头的兴奋劲儿,就跟这黄河水一样翻腾。
在西安的时候,我头一回见那么大的雪。那天早上,我住在21楼,拉开窗帘直接傻了眼——外面全白了,雪片子跟鹅毛似的往下掉,城墙、大雁塔、路边的树,全盖了厚厚的雪。我这个南方人兴奋得不行,外套都没穿就开窗,冷风夹着雪打在脸上,又疼又过瘾。西安屋里有暖气,热乎得很。有次在同学家吃饭,我尝了口油泼辣子,辣得直冒汗,头发都湿了。想着出门透透气,一开门,零下15度的冷风“嗖”地灌进来,没一会儿头发就结冰了。我伸手想摸,同学媳妇赶紧拦住:“可别碰!一碰就断!”我这才知道,原来冷天还有这讲究。
后来我去广州住了五年。在那儿,我天天和亲戚朋友去茶楼喝早茶,一坐就是一上午,边吃点心边听他们用粤语聊天。晚上就去珠江边散步,看江面上的游船开过,把两岸的灯光搅碎成一片。表妹带我去了好多地方,印象最深的是黄埔军校。在那儿我才知道,以前总说“八年抗战”,其实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开始,东北人就已经在抗日了,加起来一共是十四年。在孙中山纪念堂,我抬头看着高高的建筑,想着当年孙中山先生为革命忙前忙后;爬白云山的时候累得够呛,可到山顶一看,整个广州城都在脚底下,珠江像条带子弯弯曲曲地流;参观南沙丰田汽车厂的时候,我大开眼界,车间里全是机械臂,钢板被拼得严丝合缝,组装发动机比人手还准,我站在那儿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走。
疫情来了以后,广州一下子就安静了。早茶店关了门,沙面岛也没了游客。但没几天,就看到社区的人戴着红袖章挨家挨户敲门,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做核酸,志愿者开着车送菜送药。有天下大雨,他们硬是冒雨搭起了核酸检测点,衣服全被浇透了还接着干。邻居们也互相帮忙,谁家缺东西在微信群里说一声,马上就有人送到家门口。
现在我在化州,每天浇浇花、睡个午觉,晚上等孩子们回家吃饭。小孙女放学回来,考得好了就举着卷子冲我喊:“爷爷快看!老师又表扬我了!”要是没考好,就有点蔫,小声说题目太难,接着又叽叽喳喳讲学校里的事儿。
这些年,从东莞的市场到西安的大雪,从广州的茶楼到抗疫的日子,桩桩件件都是故事。我打算都写下来,毕竟日子都是一天天过出来的,这些经历就是我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