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铜陵白姜的核心产区——大院村渐渐忙碌起来。走在乡间小路上,两旁的田地里随处可见姜农们开沟起垄,铁锹翻动泥土,空气中飘散着青草夹杂泥土的气息。
笔者漫步在田埂上,同一位老姜农攀谈起来。他戴着旧草帽,穿着沾满湿泥的雨靴,手里的铁锹亮得晃眼。从当初的一两亩,到如今的五十亩,他种姜已有三十多年。“要先浇点水,泥土湿润了才好挖沟起垄。”说完,他便挥动铁锹,麻利地翻起一道整齐的沟垄。
老姜农随即拿起一根系着细绳的竹签,拉出一道直直的线。他笑着解释:“种姜讲究规矩,这线就是规矩。”说着,又用铁锹背仔细地把沟壁拍紧,再用脚踩踏结实,这样一畦标准的姜垄就做好了。他抬起头继续说道:“沟壁要挖六七十度,南边陡,北边缓,这样排水快,又能给姜遮光避荫。白姜怕阳光直晒,躺在沟里慢慢长,收获时沟和垄的位置就互换了,我们叫它‘栽在沟里收在垄上’。”
铜陵种植白姜,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宋朝的《本草图经》里就提到,“姜,今处处有之,以汉、温、池州为良。”而铜陵当时正隶属池州府,这说明那时候的铜陵白姜已经名声在外,还曾是皇宫里的贡品。2023年,“铜陵白姜种植系统”被联合国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这在安徽省还是首家。一块姜能登上世界舞台,说到底,凭的还是这代代传下来的种植智慧。
铜陵白姜种植看似简单,却藏着姜农们深厚的智慧。当地老人们口口相传的一套口诀:“深挖起垄,切芽播种,搭棚遮阴,收获手拔,姜阁储种,炉火催芽。”简单易记,却涵盖了整个种姜过程的精髓。
姜阁更是铜陵白姜种植中特别的一景。初听姜阁,还以为是什么雅致的小楼。其实,这是姜农用来储藏和催芽姜种的土楼。每年冬至前后,姜农都会用荷叶把姜种层层包裹整齐摆放好,再点上炉火保温过冬。看似简单,但每个步骤都是细致入微,凝聚着姜农对耕种的深深敬意。
更妙的是田间的搭棚遮荫技术。姜苗初种时,棚顶盖满茅草,夏至后草渐渐腐烂脱落,让姜苗享受刚刚好的阳光。当地有一句农谚:“端午盖顶,重阳见天”,形象地描述了姜棚随季节变化的奇妙状态。
站远些看,阡陌纵横,姜田新挖,满目都是鲜活的绿色。姜农们日复一日地劳作,把希望种进土地里。秋收季节,白姜出土时,街头巷尾飘散着浓浓姜香,铜陵人家家户户忙着刮姜、晒姜、腌姜。不少白姜还被送进现代化加工厂,经过深加工,变成腌制姜、糖醋姜、糖冰姜、酣酢姜、姜脯,以及姜汁饮料、姜汁啤酒、生物抗氧化剂等系列产品,销往全国各地,远至海外。
这一块小小的白姜,早已不仅仅是餐桌上的调味料,更是铜陵人的文化记忆和温暖所在。一畦姜田,一方智慧,千百年后,依旧生机勃勃地延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