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阳春三月，各种花儿已在恣意开放，但少人问津，似乎有些浪费。新冠变种毒株“奥密克戎”还在肆虐蔓延，疫情依然紧张。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临时疫检站，早晚都有排队做核酸的人。出门口罩必戴，更新并确认手机里的行程码和健康码为绿色，因为一旦遇上哪里出“阳”，稍不留神，就有被视为疑似“密接”的风险，而就地隔离十天半月，麻烦就大了，所以不能掉以轻心。非必要不出门。
但这天不得已，客户约了我去美凯龙建材商城选材。
建材商城也是年后才开门不久。零零散散，来逛的客户并不多。选完材，已近中午，我便到商城楼下美食城用餐，也正好歇歇脚。楼下却别有洞天，是各种风味快餐，锅勺碗筷和嘈杂人声很喧闹，正逢饭点，吃饭的人还不少。从着装看，除外来散客，商场员工竟占一半。我随便要了一份简餐。正吃到一半，这时餐厅忽然一阵骚动，有不少人停下用餐，并匆忙起身东张西望，然后丢下没吃完的饭菜碗筷，直接爬楼梯往楼上跑。啥意思?有人懵了，不明就里，只往楼梯方向看。我一惊，本能意思到可能出啥事了，随即也跟着人上了楼。
回到一楼一看，和上午冷清场面完全两样，大厅里已是闹哄哄挤满了人，个个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惊慌失措的样子，同时又有好多人急匆匆往一个方向跑，即东侧大门，因为疫情期间商城正大门是不开的。
片刻，连锁反应，往外跑的除了大楼里的商户、员工，也有看建材的客户。“快点!快点!”有人大喊，边跑边催促同伴。我的心跳一下子咚咚咚急促起来。正好，这时有个做保洁的阿姨，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捏着拖把，快速从我身边走过，我赶紧跟上几步，问她究竟啥情况?从露在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即可看出，阿姨是惊恐的，只听她气踹吁吁地说: "……听……听说二楼有确诊……出阳啦，大楼……马上要封了"，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二话没说，条件反射，立马朝东侧门出口夺路狂奔。心想，千万别出啥幺蛾子，一定得离开大楼，明天我还要上班，约了客户看图纸呢。
飞身来到东侧大门，感觉只有这道门是开着的，人们都往这边涌。越近门口，人群越密，越挤，门口成了个瓶颈。渐渐，已是人挨着人，前胸贴后背了，人群成了瓶塞。次序混乱，有人尖叫，个个额头胀得通红，口罩下也绝对龇牙咧嘴。即便是眼镜脱落，工作吊牌断带，但胳臂手已被别的身体夹着，动弹不得。大家只能憋着一口气，尽力稳住身体重心不摔倒，又合力往前慢慢挤挪。待刚过门柱边框，又忽然一下子像堰塞湖决口，轰的一下，全朝大门外泼散开了。门口有几步阶梯，有人几乎跌倒。大家一下子从压缩的人饼恢复到人形，在门口大口地喘气。我也是用力借力，身不由己地被推移了出来，算是幸运。赶紧捂了口罩，已浑身是汗。
速写插图：刘明哲
东侧门广场上，吐出的人群，已是衣冠不整，一片狼藉。大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彼此问话打探，惊魂未定。
然而，片刻过后，稍事平息，广场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120救护车或转运隔离大巴，也没看见白大褂或穿防护服的防疫人员。真奇了怪了，大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但心还是蹦蹦地跳。又过了约一刻多钟，依然没有动静，人群渐渐有些稀松，大门口开始有人进进出出。
此时，正好走出一位穿黑色制服的大胖子，商场保安。人们一下子转头望向胖子，有人急忙走过去询问，大楼里是真有阳了?要隔离吗?胖子用一只手拉了拉帽檐，挺了挺胸，一脸懵逼又无可奈何地说:"哪里呀，听说是二楼家具店传话传出来的。店员之间上班聊天，聊起谁的小区有人确诊阳了，被封楼隔离了，叽哩哇啦，嗓门又大，旁边正好有人路过听岔了，以为就是这里有人阳了，一慌神立马就往外跑。另一边有人正刷手机，抬头就叫：‘啊?有人阳了?’也稀里糊涂地跟着跑起来。一惊一乍，后面又有人跟着跑跟着叫:有人阳了，快点，要封楼了。这样就全乱了套，都往外涌了。”
“哦!要命了，真他妈邪乎，真他妈的瞎扯蛋”众人愤然，叹呼。
“是啊，十三点，册那神经病!"胖子又嘟噜一句。
我靠，原来是一出乌龙，杯弓蛇影，虚惊一场，这以讹传讹真要害死人。疫情反复，非常时期，本来就人心惶惶，居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又上演了一出荒唐闹剧，真是天大的笑话，让人无奈，又哭笑不得。我只能摇头叹息，心中五味杂陈。
大家七嘴八舌，愤愤不平，只得又陆续返回到大楼里。
这时，一楼过厅，有个端不锈钢保温杯的小伙子，往卫生间方向又是一溜小跑，可能是去倒茶水渍。正好被旁边一位看家具的老爷叔看到了，爷叔背着手，眼睛先是一愣，又一惊，待他定过神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小伙背后厉声骂道:" 跑跑跑，侬又跑做啥啦?册那，跑得人心慌不啦?”
2022年3月20日于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