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是“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部优秀的作品。故事讲述了旧中国北平城里的一个人力车夫祥子三起三落的人生经历。刻画了一个健壮、朴实、善良、勤俭的劳动者最终成为一个自私自利,吃喝嫖赌的行尸走肉。当北平城的驼铃在黄沙中渐次喑哑,祥子佝偻的背影便成了旧时代最刺目的剪影。老舍曾经这样说,他写《骆驼祥子》:“是由车夫的内心状态观察到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因此这本小说常被解读为一部社会悲剧,把祥子的堕落被视为旧社会压迫的必然结果。
读完这本书,我觉得祥子的悲剧不仅是社会压迫的结果,老舍先生以笔为刀,在书中镌刻出的不仅是一个车夫的沉沦史,更是将个人主义的脓疮置于时代显微镜下的解剖实验。祥子的悲剧更多的是个人主义的局限性的集中体现。
囚于执念:思维固化之困
祥子将人生目标狭隘的定义为拥有一辆自己的车,认为这是摆脱底层命运的唯一途径。他认为,有了自己的车,就有了自由和尊严。黄包车的木质辐条在他眼中化作金色的十字架,祥子像中世纪苦行僧般跪拜在这个钢铁与皮革铸造的圣坛前,把血肉之躯献祭给名为‘个人奋斗’的伪神。他甚至看不到其他的行业,他说“拉车是正经事,别的都是扯淡”,他也看不到其他的人,他一直只看到他自己。在攒钱买车的过程中他视钱如命拼命攒钱,拒绝他人的帮助。高妈建议祥子将积蓄存入银行或放贷生息。但是他却固执的认为“钱只有攥在自己的手里才踏实”拒绝任何的风险投资,也拒绝曹先生的帮助。他说:“我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不信老天爷不睁眼。”
囿于自怜:弱者心态之锢
祥子始终将失败归咎于外部的环境。第一次车被大兵拉走,事后他抱怨命运不公却不反思自身的莽撞。因为他明知道战乱时期拉车很危险,但是他仍为赚取2块钱冒险出城。他被迫与虎妞结婚,抱怨虎妞的算计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贪图她的钱而妥协。他甚至在有些时候觉得虎妞还挺好的。他痛恨社会的黑暗“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道不让人活。”“铁打的人也逃不出去咱们这个天罗地网”但是他又未曾尝试联合其他的车夫抗争。他甚至拒绝与他人建立更深层次的关系。“我就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活着。”
溃于底线:道德崩坏之殇
祥子从最初的不占便宜不欺负人到后期坑蒙拐骗,“他说:别人抢我的车,我也抢别人的。”后来他甚至为了钱出卖人命。为了生存他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老舍在最后写道:“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是的,当时社会确有很多问题,但综上所述祥子的悲剧更多是自己的原因。在1915年《青年杂志》上陈独秀先生发表《敬告青年》一文,指出“新青年有六大标准: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罗曼罗兰曾经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写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可见祥子并不是那个时代真正的青年更不是英雄勇士而只是一个个人主义者。我们说:“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社会;你怎么样,社会便怎么样;你是什么,社会便是什么;你若光明,社会便不再黑暗”。实际上1919年五四运动中,北京人力车夫自发组成'十人团'支援学生,可见祥子们并非注定只能沉沦。如果祥子能明白这点摆脱冷气,向上走,走出个人,融进集体,不必听自暴自弃者之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把个人苦难升华为阶级觉醒,就像1935年8月上海 1500名人力车车夫大罢工一样,把朴素的生存抗争转化为自觉的革命力量,跳出沉溺的黑暗,汇入星火的洪流。
而我们今天站在历史的角度回望,我很庆幸虽然时代里有祥子,但是在中国漫长的屈辱历史(1840-1949年),尽管百般艰难,我们看到更多的不是个人主义者的祥子,而是如《觉醒年代》里所说的:“生逢乱世,即使命运如蝼蚁,也仍有人心向光明”的人民。三元里的农民曾经在侵略者的铁蹄下倔强生长;洋务运动的工人打开了中国近代化的大门;著书立说的康梁开启了思想的启蒙;义和团的符咒在烽火中化作反对列强瓜分的旌旗;五四的火炬照亮了青年们紧握的拳头。回顾来路,我们听见历史深处传来双重的叩击——既有祥子洋车辐条断裂的脆响,更有觉醒者们叩击时代铁门的轰鸣。正是无数非祥子式的人们的努力,才有了我们今天盛世中华的模样。而当下网络上“我们都是祥子”的戏谑,实则是种危险的认知错位。因为我们的今天靠的不是祥子,我们更不是这个时代的祥子。我们应该是奋斗正当时,将青春的热血、拼搏的坚韧与未来的希冀融为一体,不负新时代,创造新历史的新青年。
2025.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