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治福老师因车祸离世两年了,我永远记得,那是5月4日凌晨4点10分。
当他的哥哥号啕着说出噩耗的时候,我吼道,不许哭!其时,接话的我已泪流满面。
这之前,治福老师说,他想到公路沿线的学校走一走,比较一下“普实”档案,看还欠缺什么。下午6点,我们从学校分手,不久,就听说他受伤。待赶到出事地点,他已躺在了殷红的血泊里,塑料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那时是夜晚,天上还下着毛毛雨,我扶起他,问,疼不疼啊?他摇摇头,绽出一个无力的笑。
治福老师走了,没有一句遗言,没有一个留恋尘世的眼神,选择在别人外出旅游的黄金周,悄无声息地,甩下我这个知心朋友,与世长辞了。
就在当日早上,教育局要对实验管理员进行考核,因了治福老师突然撒手人寰,我替补了他的身份。我骑车赶到学校,天还没有大亮,安排好追悼会事宜,又返回镇上。原本我打算守着他的遗体,为他洗去血污,再为他穿上新衣,但因为考核的事,就什么也没有做成。
下午,全体老师同去吊唁。在举债建校的情况下,我以领导的名义,买了一床高级毛毯给了治福。
想想治福与我共事的日子,由于没有教师宿舍,而“普九”“普实”又需加班,我俩总是饱一顿饿一顿地过日子,晚上十点吃早餐(不是早饭),已习以为常。太困了,两人会争着躺在学校唯一的长椅上小憩,用香烟驱除夜的寒冷。现在,我能做什么呢?也只能用这床毛毯,替他抵御另一个世界的冷寒,如果治福好友泉下得知,会不会原谅这个不称职的领导?
追悼会匆匆地开完,悼词虽被我删去好些会流泪的句段,但人们还是压抑不住,哭起来。在一片哭声里,治福生前的生活点滴,像电影一样,忽闪忽闪地,跳跃着。
治福很是清苦,但并未降低为人师的形象。他经常扣着西服纽扣,领带也系的周周正正。他的妻子固守不住清贫,吻一下尚年幼的女儿,遂分道扬镳。在我心里,治福的困窘源于豪爽好客,同校的很多老师都爱与他相聚,但不见得吃三遭,还一席。所以,他总捉襟见肘,好多次,我瞒着家人,倾其所有,与他一同渡过了难关。
在“普实”工作上,治福有他独特的创意,比如自己买些小玩意,七绕八弯,交流电就会变成直流电,或者用铁丝钩住锡箔将蜡烛放进烧杯里。这些,都受到了教辅站领导褒奖且推广开来。在他妻子离开后,他很是落拓,就自编些歌词,再谱上曲,让我为他修改,直到满意后,他弹琴,我拉二胡,一任窗外的风荡漾在我们有歌的生活里。
治福曾经向我求教如何写作,但终因他的英年早逝,我带徒的想法就成白日昙花。说实话,我是一个家懒外勤的人,有时为学校的事出门好几天,家里的线路短路了,他会默默地过来维修,好几次我都是半个月后才知道。
我与治福沾点亲戚关系,该称他姨爹,但我们从来不受这个约束,高兴了,他叫我“老猿”,我叫他“小毛”,当我叫“小毛”时,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让旁人心里都灌了蜜。
治福好友被安葬以后,我瞒着他的哥嫂,去墓地踏青,看到了墓地旁边有一个溶洞,洞顶有一块钟乳石,荷花型,白的炫目。
时光如白驹过隙,又临近教师节了。今夜万籁静寂,当回想治福对孩子期盼的目光,再回首遥望他染血的路,不知是何处的夜莺,正悠悠悲啼。我长呼一口气,泪竟滴在键盘上。我是为痛失良师益友而哭,更为那些枉为人师,还没有学会做人的人而哭。
治福好友!小毛!我在暗夜里频频挥手:你要一路走好!山那边的星星,好多好亮。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