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地休息了两天,星期一我精神抖擞地去单位上班。在编辑部的电脑前刚一坐定,编辑小会就发布了一个令我吃惊的消息:
“周六,天爱的丈夫搬家的时候,正抬着柜子进新家,突然就晕倒了,几个人立即把他送到厂区医院,医生一看,遗憾地说,人没了,去世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声,顺便吸了一口气,痛心地说道:“天爱的命真苦耶!”
“你怎么了解天爱?”打字员雯雯不解地问。
我本不该了解天爱,因为她跟我不在一个部门,又不在一层楼,业务还毫不相干。但我知道她,是因为她和我的一个朋友在一个科室,她的事情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天爱今年四十多岁,个头高,头发长且乌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走路姿态笔直,说话声音响亮,八年前调到我们单位。她原来在西南地区的一个大型企业工作,由于发现丈夫有了外遇,她和丈夫果断地离了婚,和儿子一起来到千里之外的我们西北地区这里。我们都想不通,这么美丽动人的女人,这么气质不凡的女人,丈夫怎么还会偷着去吃荤?
来到我们这里的小城,整天的感觉就是静悄悄的,尤其是深夜,墙外的田野里风呼呼地嘶吼,又静又吓人。这是“三线”时期建设的军工厂,离城区五六公里,虽然不大,但五脏六腑俱全,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
在小城里,她终于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己依然爱着前夫,感情牵引着她又去了那个单位,想与前夫复婚,但前夫一口拒绝了,她只好又独自回来了,彻底失望了。
几年后,她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这个丈夫大永。大永也在我们单位,也是个不幸的人。他的前妻和女儿一块去单位游泳池里游泳,他的前妻意外溺水身亡。游泳馆不大,有大小几个池子,黑黢黢的高大的救生员就在岸上站着,却出了几次这样的事,令人不解。
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大家七嘴八舌谈论了一会儿大永与天爱,就各自低头忙自己的工作了。
下午下班后,我立在离单位不远处的站台下等公交车,这时一辆小车“嘎”一声停在了我面前,马处长探出头来对我说道:“木文子午,上车吧,我带你一程。”
我坐上车,谢过马处长之后,又试探性地说起天爱的事:“听说天爱的丈夫大永去世了。大永真倒霉,新房没住上,却丢了性命。”
“是呀,在搬家具的时候,大永突然晕倒,大家赶快把他送到了医院,但没抢救过来。”马处长说,“听说是心梗。”
心梗比脑梗还厉害,这——,我是知道的。
车轮在拥挤的大街上前行,马处长向我缓缓地讲起了天爱和大永的故事,这些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两个苦命的人一人带一个孩子,组合起一个四人家庭,生活在一起,总是风雨相伴。
天爱和大永在一起生活了四五年,但总是很难相容在一起,家里总是冷冰冰的。大家在一起吃饭,却很少说话。夫妻俩经常是各干各的事,互不过问,好像不是一家人。
婚后不久,大永的女儿和天爱合不来,谁看谁也不顺眼,她无法接受这个新妈妈,就搬出了爸爸的家,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从那以后,她几乎再没进过父亲的家门。
后来大永的女儿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小城,在外求学。估摸女儿钱不够花了,大永就偷偷地给女儿送些,或者寄些。
人们认为男孩子总是淘气的,因此他就可能被冤枉。一天,大永回到家里,在挂衣架上的衣服里取钱,发现钱少了200元,就想当然地怀疑是妻子的儿子偷了去。
他忍了几天,终于忍耐不住了,一天午饭时,对妻子的儿子吼道:“亚刚,过来,你是不是从我的口袋里拿走了钱,打游戏去了。没钱你说一声,我不会不给你的。”
亚刚一下子火了:“谁拿你的臭钱,没钱了,我妈会给我的。”
第二天,亚刚一天没回家,到了晚上也没回来。天爱急了,大永也急了,打遍了同学家的电话,找遍了亲朋好友家,也杳无音信。天爱哭了一晚上,一晚上大永也坐卧不宁。
第三天,天爱给前夫家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亚刚刚进了爸爸家的门。从此,亚刚再没回来过。
小车嘎然而止,马处长到家了。我下了车,挥手向他道别。再步行几分钟,我也就到家了。
几天后,我去资料室查找资料。资料员告诉我:“亚刚回来了,他现在上大二了,明天就走。”
亚刚回来是为了安慰母亲,他终究长大了,知道了心疼母亲。
“在大永的追悼会上,天爱放声痛哭,怪罪医生没有救活自己的丈夫。”资料员说。
天爱的眼泪流淌了许多,为大永,更为自己的命运。
为了继续上大学,大永的女儿向天爱索要3万元,天爱答应了。从此,两个形影孤单的女人再无瓜葛。
半月后,我又去资料室,听资料员说:“天爱给好友说,她后半生再也不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