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琼听见她前面的金发女人在问她的朋友。
“嗯,”肤色较深的女人说,“我是说我不能容忍那个女人在那儿。我看不出为什么该容许她在那儿。我不是个旧脑筋,但我看不出在家庭聚会场合为什么我还得迁就她。不管怎么说……”琼注意到另一个女人时不时点点头或摇摇脑袋。她们不说话了,队伍往前挪动了几步。
琼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她看看铁丝筐里的物品一共是10。这就是说她不能从快速付款处过去,而只能在那些堆得满满的购物车后面等着;20磅装的马铃薯袋旁挤着大瓶大瓶的可口可乐和一桶桶“特价”漂白剂。在那底下,琼想,少不了有塑料盒里的鸡蛋或是透明托盘里的蕃茄被其他东西压坏了。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等待。
“不管怎样”,深色皮肤女人接着话茬说,“如果我去的时候她在那里,这像什么样子?”她朋友缓缓摇着头,最后又猛然点了点头。琼自己也拿不准是不是该买这样小瓶的色拉油。她讨厌总是把只吃掉一半的瓶装食品扔掉。
“他总算回到你身边来了,”金发女人突然说。琼很快抬起头,脸一下感到发烧,她弯身重新整理购物筐里的物品。
“他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深色皮肤女人说,声音里透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气。“哀求我让他回来。”
琼咬了咬牙。她该不该去换瓶大些的?她往后瞧,看见又有3辆大的手推车把她夹在队伍当中。如果走开她会丢掉长队中的位置。什么东西都买小型的显得可怜巴巴的。就好像谁都知道内情一样。
“什么人买什么东西”,她母亲爱说这句话。她检查自己的购物筐:供单人吃的水果馅饼、小瓶色拉油、酸奶、西红柿、猫食和四分之一的鸡块。
“你知道这只是为了性生活。他回来时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深色皮肤女人告诉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开始把买的东西放在传送带上。收款员好像是在仔细检查圆珠笔的样子,突然说,“户头开塞恩斯伯里股份公司”,她是对一个站在那里准备开支票的男子说的。
这个男人的妻子正把一箩筐好像是冻鱼条的东西装进标有“威斯卡斯”的纸板箱里。这就叫分工。
琼再看看自己的篮子,开始感到经常出现的一种遗憾感。被挤在供全家吃的苞米碴纸盒和大包洗衣粉之间,她个人用的酸奶似乎就说明了一切。她抬头向收款处旁边一个塑料书架看去。一本薄薄的彩色硬皮书吸引住她。封面上的《单身汉烹饪术》,在向她大声呼唤。
她的朋友曾对她说过,想想你会喜欢上所有东方食品的。他毕竟是个守旧的人,想到这里,琼不禁点点头,眼光正好碰上金发女人的眼睛。那个女人显然并不准备同任何人打招呼,冷淡地狠狠盯了她一眼,把一个黑色塑料牌样的东西交给她,上面用粗体字印着“请交下个顾客”。她转身向着她的朋友。琼把塑料牌放在传送带上。
她想到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出外购物的情景。从他们只有两人来看,采购的规模似乎显得太大。到处跑来跑去,他闷闷不乐地推着手推车,她不断向他提问:鲑鱼?卫生纸卷?咖啡?豌豆?她记得他只喜欢半成品。
那才真像个采购的样子。现在她手里拿着铁丝筐,站在那里为它的空空如也而感到尴尬,就像是家庭电视系列剧中的一个场面。
“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快乐和痛苦,”深色皮肤女人接着说,懒洋洋地把几件物品递给她的朋友,后者正在往好像是她的第4只马克斯和斯潘塞公司购物袋里装东西。
琼开始把食品放在传送带上。
她拿起烹调书,有一种犹豫不决的失落感。它才卖90个便士,但它似乎说明了一切,集中指出了她的孤独,规定了她空虚的未来。她又把书放回原处。
“所以你看,这说明为什么我不能让她在那里的原因,”深色皮肤女人最后概括地说。她的声音一下放低,成了高声的耳语,这立刻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不管怎样,等他回来安顿下来后,我相信到时我们还要解决别的一些事情。”两个朋友互相交换会意的表情,金发女人从一只精巧的皮革提包里取出钱包,抽出3张10镑钞票,交给收款员。
琼打开准备购物的提包。她回头看着离开的那两个女人;金发女人推着手推车,另一个似乎还在讲她的故事。
收款员期待地望着她,琼知道她的帐已经算完。一共4镑87便士。她的钱够了,只需把她的零钱归整在一起。她觉得后面的人开始感到不耐烦了。她注意到他们的东西都排成一行行,似乎在等待启动的命令。黑面包和胡椒、橄榄油和小扁豆,中间是孤零零一袋牛肉汉堡包。
她把钱递过去,拎起提包。她带着松口气的感觉离开人群,她感到不自在,是个格格不入的人,只占半个消费单位。
走出商店门,她还不知道午茶时该吃什么。她想也许是凉拌鸡肉加色拉。
在向汽车走去时她想还是应该把烹饪手册买下,她突然觉得来到露天下面自己好受多了。下星期她要买那本书,以后她买瓶大瓶色拉油。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人突然来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