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在国贸三期32层的走廊拐角被撞时，正用指腹摩挲着袖口磨出毛边的藏青西装。1998年红都服装店定制的羊毛呢后襟突然一沉，滚烫的焦糖玛奇朵顺着脊椎骨往下淌，在西装下摆洇出深褐色的不规则图案。
"张老师!"实习生小林举着星巴克纸杯的手僵在半空，腕间的Apple Watch表面映出老张骤然放大的瞳孔。老张转身时瞥见年轻人领带上别的铂金领带夹——某次审计项目纪念品的复刻版，和他锁在保险柜里的原版隔着二十年时光遥遥相对。
茶水间的空气净化器发出轻微嗡鸣。小林掏出的纪梵希手帕堆在大理石台面上，老张却盯着污渍出神。咖啡渍沿着西装内衬的暗纹蔓延，与左袖口某处经年茶渍严丝合缝。这件西装裹着他从珠市口胡同搬到朝阳门的全部家当，在妻子病逝那晚浸透护城河边的夜雾;也曾在某次IPO庆功宴上，被醉酒的客户泼过半杯茅台。
"我联系意大利的清洗专家......"小林的声音被老张的笑声截断。老会计师用钢笔蘸着咖啡渍，在袖口勾出串数字："当年你父亲总说我这件西装是移动的账本。"他指腹擦过内袋凸起的形状，那里藏着半张泛黄的验资报告。
子夜时分，小林蹲在碎纸机旁整理散落的审计底稿，智能手表在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老张摩挲着西装前襟的污渍，忽然摸到内衬某处异样针脚——1998年缝进去的微型胶卷，此刻正硌着他的肋骨。窗外长安街的车流化作金色光带，恍惚间与二十年前胡同口的路灯重叠。
当项目交接单递到合伙人面前时，老张特意抖了抖染污的右袖。咖啡渍覆盖的某处墨迹突然在阳光下显形，是已故林总当年亲笔签名的特殊审计意见。玻璃幕墙外，小林望着父亲旧照里的红都西装，终于明白老会计师每天抚摸袖口的深意。
沙尘暴突袭的黄昏，老张在档案室门口拦住满身黄土的年轻人。小林攥着被咖啡浸透的股权协议，腕表屏幕裂成蛛网："您早知道我接近您是为了找父亲那20%的暗股?"
老会计师解开西装第二颗牛角扣，胶卷坠入狂风前，最后映出1998年某家乡镇企业改制时的秘密账本。他拾起小林摔碎的腕表，底盖内侧的激光刻字在沙尘中浮现：不做假帐，真帐埋护城河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