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山村缺吃少穿的旧时光里,过年是我最盼望的事。那时,能喝上满满一大碗甜酒冲蛋,便是年味最好的注脚。甜酒里飘着鸡蛋花,那香甜的滋味,至今仍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母亲是地道的农家妇女,父亲说母亲还教过书,现在还有教师补贴。家中诸事有父亲操持,母亲唯一操心的,便是过年时酿一大蒸钵糯米甜酒。年三十晚,一家人围炉守岁,甜酒冲蛋的热气与蛋花,把过年的氛围烘托得格外浓郁。
小时候,我常缠着母亲做甜酒,她总说别急,过年再做。确实,除了过年,也只有我结婚、妹妹出嫁时,母亲才会酿甜酒。
过小年是母亲做甜酒的日子,这一天,村里的小媳妇、大嫂们都会来围观学习。母亲沐浴更衣,将糯米清洗、浸泡、蒸煮,再加入凉开水、甜酒曲,放入蒸钵发酵,动作一气呵成。可旁人做的甜酒,总少了母亲那份香甜。
成家后,我回家过年,母亲做甜酒时,我在一旁询问,她耐心解答,还特意强调要用村里八分田的黑壳糯米,老刘头家的自制土酒曲,水温要似体温。她的细致,像是有意将这门手艺传给我。
我照着母亲的方法尝试,却总是失败,不是发酸就是没甜味。多年后,我反复回忆母亲做甜酒的细节,甜酒发酵时,母亲会用旧棉被把蒸钵紧紧裹住,放在我的床上。我抱着它入睡,梦里都是甜酒的香甜。醒来偷偷尝一口,那甜味能直抵心底。
原来,母亲做的甜酒又香又甜,是因为融入了亲情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