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最后一堵墙时
脚手架已长出枝桠
水泥在黄昏里流动成河
有人把铆钉摁进掌心
固定成另一块骨骼
那些被搬运的砖石
在大厦的转角处苏醒
长出齿轮的咬痕 咏唱着
不同声部的和声
候鸟的驿站
在横梁之间搭建完成
当所有翅膀同时展开
天空便落进一个豁口的容器
后来 在废墟里发现
每一道钢索都留下卷须的年轮
就像舞者站在观众的瞳孔里
折射出新的维度
春风里，我把缅怀纺成绵长的藤
烟雨漫过纸鸢的骨架时
春光把熔岩雕成老屋
我跪成三炷香的形状
额头与龟裂的墓碑碰撞
母亲补过的那件旧棉袄
多年后被春风拂走最后一道灰烬
父亲种的槐树又高了半尺
枝桠在暮色里架起飞翔的姿势
万物和生灵躺在山野
地平线收拢所有哭泣
我给父母的坟墓培上新土
将缅怀纺成绵长的藤
记牢搀扶过你的人
阁楼抽屉深处
褪色照片正在融化
像块被阳光晒化的冰激凌
缓慢渗入木纹的裂缝
钟摆摇碎的下午
有人把伞骨折成纸鹤
投向天空 雨水穿过指缝
松开的掌心
任往事持续坠落
你曾经说过
你要在悬崖边种满向日葵
看种子穿透岩层时
迸发出钻石的裂响
街角的面包店飘来新麦香
像多年前那双手递过来的温度
融化在霜降前的清晨
在我的视网膜烙下永恒的恩情
不要让搀扶过你的人寒心
医院走廊的灯
总在凌晨
融化
你给我的那根拐杖
正横亘成一道
闪着微光的等高线
白大褂口袋里的激光测距仪
记着你膝盖弯曲的弧度
当生理盐水滴落进你的静脉时
有片羽毛轻轻托住
我坠向虚无的重量
后来我们在梧桐树下分食橘子
果肉里藏着整个秋天的甜
你说阳光落在叶脉上的声音
像极了当年我数着你
手心里颤抖的褶皱
雨水总爱打湿伞骨的倾斜角度
那些被折叠成河流的阴影
悄悄漫过你新生的皱纹
而我的嘴里始终含着一粒
可人的糖
现代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