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山乐水。每次来南充,少不了登上嘉陵江大桥眺望。那天,我又登上了雄伟的长桥。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还燃烧着夕阳的残红。宽阔的桥面上人来人往,都显出匆忙的行色。自然,像我这样的闲游者也是有的。
江流从容,摇漾着浑浊的微波。江心是一条大木船,装载着大量河沙,因而吃水很深,船身就成了漂在江面上平平的一叶。一根孤独的桅杆,没有帆。四个赤膊的汉子面朝着船后,一俯一仰,奋力划动着如椽的桨。划呀划呀,似乎在原地不动。看两岸的行人早已走得远远的,让人很为船工们着急,该不是水流太猛,划不上去吧?船工们却并不慌急,依旧沉稳地、用力地、一俯一仰地划着。
我想,他们大约是踏实的、有经验的老船工。路再长,时间再紧,着急又有什么用呢?船身是那么短促,江流是那么漫长,而他们的前途或许是八里十里,或许是百里千里。短短的船身好比尺子,要一下一下量完这长长的江流。这需要多大的意志,耐心和韧劲啊!
于是,我又想起黄河上的羊皮筏、牛皮筏,我们驾着独木舟横渡重洋的祖先。他们在迎战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的时候,还需要多大的勇毅、果决和智慧啊!他们或者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者明知前途茫茫,一去不返,一无所获,然而他们还是勇敢地尝试着一切可能。倘若没有他们的胆识、探索和牺牲,那么,黄河至今也不能变成通途,新大陆至今也还是未知的新大陆。
奔腾不息的江涛,翻天覆地的海潮,不正是一曲对他们事业的永恒颂歌么?人类社会在历史长河中缓缓推进,不正像这江流大海中的小小渡船,在湍流中缓缓行驶一样么?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人们就渴望认识大自然、征服大自然,主宰命运、活出自我;希望过上没有剥削、没有压迫,自由幸福的美好生活。然而,人类社会必须经历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各个阶段。不经过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阶段都是不行的。
即使将来交通工具极大地改善了,那也只能减少到达目的地的时间,而不能缩短距离本身和抹去过程中的任何一个环节。那么,人的一生该怎样度过,该怎样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很清楚了吗?
这时,一艘驳轮拖着三只木船,也装着沉甸甸的河沙,轻快地赶上来,超过去了。我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