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

吴新生:故乡,是一枚动词

作者:夏宇   发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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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文学秀才   总稿:72篇, 月稿:0

  故乡,一个存在于游子心中的名字,是一个动词;每当春节将至都会动心起念,便在纷飞的雪花中,鲜衣单骑,以梦为马,抵达故乡。

  缕缕乡愁在寒冷的冬日携风带雪而来,它敲开了无数人的心门,用寂寞的嗓音唱着永恒的故事:老屋,炊烟,村落,池塘……那一个个充满诱惑的符号,散落在游子的心间。每每在思乡之情袭来的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有故乡的人。

  山风溪水,狗狗怡然,鹅鸭嘎嘎,热汤木桌,小院落,旧时光。村口皂角树下,等我的人已长出白发。淡淡斜阳,缕缕炊烟,山野的小路总是好静好静。塘埂下的那户人家,老人牵着刚放学的孙女回家。女童的声音咿咿呀呀:“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老人静默微笑,眼角的皱纹,染着夕阳的余晖。

  是岁月让故乡焕发出田园牧歌的娴静之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消磨着属于我们的记忆。寻找故乡的人们啊,莫不是在寻找童年的信仰,寻找失落的原乡,寻找陌生的温柔。不知孩子吟诵的那首诗,又唤起了谁的乡愁,谁的向往呢?

  大约,每个游子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故乡吧,是故乡,也是心中最珍贵的角落,那里有最纯粹的色彩,有最炽烈的感情,有最简单的渴盼,也有最温柔的守候……

  曾经,我们丢失在童年里的,或许,都可以在故乡找回来。有人回故乡寻找记忆,也有人回故乡寻找治愈,故乡抚平了心头的忐忑。常常在城市的街头巷尾见到久违的用手工摇爆米花的师傅,那“嘭”的一声,如此果决地把自己拽回童年的时光,随即,儿时的记忆便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一一桃花最盛时,白鹭可乘一庭春雨,碧空之下,一叶扁舟,划开一幅迷离的画;夏天的傍晚,躺在红土坎上,看狗尾巴草在晚霞中轻轻摇曳;古朴宁静的山村,薄薄的雾霭,流动的光影,还有绽放在林梢的一抹嫣红,当这一切呈现在眼前时,发现自己住在秋天的童话里;或在冬日的午后,走进凛凛寒风,感受鬓发如何被霜雪一点点染白。还可以在清晨推开门,看左邻右舍的茅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夜晚仰面,看满天星河如何迷醉游子的双眼。

  在这样安静里,生活也渐渐褪去浮华的矫饰,回归到最简单的状态。故乡不懂得什么是内卷,它早睡早起,那里的人不会熬最深的夜等夜归的人——该睡时,便去睡吧!它不需要太多喧嚣,像静静的河流一样,随着时间慢慢走,打捞到叫着幸福的东西。

  似乎,我们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当年我们选择离开故土时,总是有很多宏大的理由,因为梦想,因为前程,因为远方的繁荣;从此便山遥水远、身如飘萍,改了乡音,换了面容,为理想、为生活在茫茫人海中载浮载沉。但此刻,下定决心回家却不需要任何理由。最初我们义无反顾地离开,却也因为它还葆有着一种纯粹与真挚,所以最终还是会向它奔赴而来。

  故乡很旧,却是心灵诗意的栖息。我相信,每一个游子,都曾是做过故园旧梦,故乡,“旧”是这样,在桃源般的尘世中,回归精神的原乡。

  曾几何时,美食,是我们与故乡的神交方式。对每一个背井离乡的人来说,城市里的那些家乡菜馆,便是用味道筑起的故乡围城。迷失时,能够让我们记起家的味道,找到归属,记住生命的来处。那有关美食的一切,竟都成了叩问味蕾的缕缕乡愁。只可惜,少时不懂什么叫口味,长大后才明白,其实就是一口熟悉的吃食,裹着童年的丰富记忆,带着悠长的成长故事。

  人在异乡,胃在故乡,可如今的乡下,即便是自家种的蔬菜瓜果,也已无法吃出童年幸福的味道。那不是饭菜不香了,而是快乐没那么简单了。也许,我们再次置身其中,重新开始自己与故乡的故事,才能感受到与土地的重新连接。

  人在江湖,富贵了想还乡,正如古人所言,富贵不还乡就如“衣锦夜行”,你有再大的荣耀故乡人也不知道,光宗耀祖又从何谈起?落魄了也想还乡,到了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境地,回到故乡,故乡还是宽容地接纳你。有时远隔千山万水,一时回不了故乡,只能“且认他乡作故乡”,其实心里想的还是故乡。

  可故乡是什么呢?有人说,是爷爷的拐杖,奶奶的窗花,父亲的老酒,母亲的饭菜。而乡愁,是我在这头,你在那头。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无所谓乡愁,要说有,那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忽然发现,那些在快时代里所遗失的美好,那些人世间难得的浪漫,竟然都在故乡真实存在着:古老的祠堂,不渝的爱情,清澈的河流,漫天风雪,还有雪一样纯白的童话……忽然想起老屋里的那张花床,那还是从地主家分来的。红油漆有点斑驳,层层叠叠的檐抻出来,雕了花鸟,还嵌有珐琅,珐琅上也嵌了花鸟。左右两个柜。柜的抽屉铜鼻儿呈鱼状,划了细细的鳞,掰一下,叮当作响,鱼在跳。连左右两柜的床前是踏板,板面上磨得起了木褶子。床很大。我们姐弟几个睡一起,翻筋斗,打架,不叙长幼。那时候,木柱木椽木门木窗,一溜白,窗子上糊了米纸,好白,好漂亮。

  故乡的故事很长很长,长得要用一辈子时间来讲,故乡的故事很短很短,短中却都是脉脉温情。对于故乡人来说,他们从来不需要惊心动魄的宏大,相比之下,在古朴宁静之中创造一处温暖,在苍茫大地上建立一处庇护,守住人生初见的那些小小的幸福。

  故乡不知雾霾为何物,夏日空气里甚至会透着清冽的甜香,是一座适合养老的地方,因为它笃定的闲慢,让心安与身安共处,身体和灵魂都不必在路上奔忙。它是一个乡愁的载体,一个人人向往的桃花源,一个躲避北上广、“996”的避风港。当我们在大城市抱怨着内卷,叫嚷着躺平,陷入巨大的焦虑与迷茫时,故乡仍不慌不忙地走在自己的节奏里。于是,常有许多人跑回来寻找治愈,而故乡,从来不吝收容一个疲惫的灵魂。

  离开老家,获得故乡。那里总有一条小路,帮你留住童年和少年。回得去的时候,故乡穿着新的衣裳,用儿时的温度迎接你;回不去的时候,梦中总会温习一遍又一遍,如初的故乡。而今,我们追忆逝水年华,寻找故乡,不仅是从现代城市生活截然不同的农耕生活方式汲取一些吉光片羽,更是从过去的痕迹、人群的聚散中,寻找自我的来处。

  故乡,一个精神的自留地,心灵的避难所。在这里,永远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回童年,回忆似一阵轻风,又似一声叹息:此处心安是吾乡。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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